这商州,大街小巷,都是叫卖货的走货郎,多他一个不多。
在主干道的时候,他自觉得不显眼,但是,在即将踏入对方所在那两条街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街道看起来还是很热闹,行人,货郎,摊贩,都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训练多年的危险直觉,提醒了他,不该继续走下去了。
不对劲。
他仔细观察了几人,发现这些人未免太‘模式化’了。
特别是他即将进入的这条街,走货郎虽然都穿着麻衫,用宽大的衣袖遮掩了,但是,就是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
黑麦猝不及防的想起了,郎君第一次见到冯柯星时,问对方的话语,是了,就是这些人的衣服不对劲。
都大了一号,为了遮掩真正的身型。
这些人,都是练家子!
黑麦在即将踏入这条街时,脚调转了方向,往隔壁的弄堂胡同而去,边走边叫卖。
果不其然,他转身的时候,感受到了来自身后,无数,打量的视线。
看来,这贼子住所四周的街道,已经都被贼子的人接手。
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可怕。
他不禁庆幸自己留了个心眼。
确定了商州这本有问题之后,黑麦就没有多加停留,转了一圈,摸清了地形,将顺便将货卖了,大摇大摆,从官道离开。
直到他离开了商州地界,才感觉,跟踪他的人,都消失了。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难看起来。
这商州,俨然已经成为对方的地盘。
他多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刻回云县,而是往附近的郡县走了一圈,真真正正地将自己当成货郎,边卖货,边联系波本带走的那些人。
他在距离商州不远的新平县和凤翔府,成功召集了一部分人手,然后,让他们分散,盯住商州的几个出入官道和山道。
虽然他不认为那凶手短时间内会离开商州,但是,想到对方的狡诈程度,他还是觉得要谨慎一些。
小主,
而波本那边,则完全被溜着转,再跟下去,怕是离京畿道越来越远了。
等黑麦回到了云县,已经是三天后了。
三天,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比如,黄定洲等人已经将【专业诈伪文契案】的文书都整理出来,并制成了对应的数据图表,提炼了相应的逻辑脉络。
他们已经锁定了这伙团队作案的模式,也查出了,与他们有合作的商贾名单。
只是,他们在云县有合作的商贾不多。
包括已落网的李酒商和五个粮马商,以及黎家的账簿和契书。
负责接掌处理李酒商和五个粮马商账簿的人,是他们的师傅。
他们的师傅,共有两个,是夫妻,一男一女。
从小培养他们,将他们抚养成人。
他们自幼习字开始,就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
以前都是他们的师傅,负责和商贾对接、联络、收款。
可惜,这对夫妻,在商州和凤翔府得罪了人。
女的在凤翔府被乱棍打死了。
男的则在商州失踪了。
所以这群人,才冒险,回到云县,接触黎家这个新的合作商贾。
一直以来,商州和凤翔府,才是他们的主要作案地点。
他们一直流窜在京畿道内作案。
负责给这伙人刑讯的是谢主簿,他主动请缨,并保证不会做出超过晋律规定的事。
因为他,再也不想看到这些文书了!
但凡多看一个字,他都感觉眼前都是蝌蚪在游来游去,受不了了!
他看到文字都要吐了。
他闻到笔墨纸砚的味道,都吃不下饭!
太难为他了!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这种非人折磨。
谢主簿的刑讯技术,还是如此老练,在血腥的刑罚压力下,这群人大部分很快就兜不住底,将他们知道的都吐露了出来。
唯一一个不配合招供的,就是他们新推选出来的领头人。
这男子一份顽固,扛得住刑讯,从入狱后至今,半句话都没有吐露。
即使是在牢房,他的同伴与他说话,他都装聋作哑,不给予理会。
谢主簿就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顽固分子,让他有大展身手的发挥空间。
男子面色阴沉地盯着掏出匕首的谢主簿,讥笑,“随便你怎么动刀,有种弄死我!狗官!”
谢主簿挑眉,勾起唇角,露出邪恶的微笑,“希望你的命,比你的嘴一样硬,也许你听说过本官,本官的脾气不太好,一生气,就容易搞得血肉模糊,一团糟。”
“上次受到这种待遇的是哪个嫌犯呢?啧,本官连他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连眼皮都没保住呢。”
他说完,还愉快地笑了笑。
从刑讯室内的情景来看,一时间,令人难以区分,到底谁才是坏人。
毕竟,负责刑讯的官员,看起来,实在有些变态,变态到令人不敢直视了。
负责记录供词的崔录事以为谢主簿又要开大了,赶忙喊来值守的狱吏,让狱吏帮他把桌案挪到靠门口的位置。
他真的!不能!再接受好不容易完成的供词,被鲜血溅湿了,还要重新誊抄,那简直是噩梦!
至于,对犯人的悲惨下场,他没有同情心理?
抱歉,任谁被迫加班熬夜通宵将近半个月,都无法对罪魁祸首有什么同情心!
但凡,他心软、不忍,那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被束缚在刑架上的嫌犯,面对谢主簿的挑衅,没有任何的紧张感。
甚至,在谢主簿划下第一刀的时候,还能笑出来。
并对谢主簿发出嘲讽,“就这点能耐?怪不得云县越来越垃圾了,想必和你这样无用的狗官,脱不了干系。”
谢主簿,“你还真是愚蠢又恶毒,就算是不识字的百姓,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都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嫌犯,才会让他们的血汗钱血本无归!这世上,只要有一个人穷死饿死,都是你的罪孽。”
他见嫌犯依旧冷静非常,不由得继续补刀,“就你这样充满罪恶的人,下了地狱,恐怕连畜生道都接受不了你!因为你的灵魂太臭了!这种腐朽腐烂的恶臭,连畜生,都嫌弃你!”
“地狱?!你错了,狗官!老子这样的人,注定要飞升成仙的!你看你的嘴脸,你这么愤怒,不会是因为老子来了云县,不愿意花钱贿赂你,喂饱你们这群狗官的胃吧!多可怜!你们这群狗官,连路边会摇尾巴的流浪狗,都不如!想杀就杀!少他妈的废话!”
谢主簿眯起眼睛,微笑,看看,这不就开口了,一句比一句长!
他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恐惧,他每多下一刀,对方的恐惧就加深一分。
谢主簿故意划错位置,将对方手臂上划出一道深得见骨的伤口,“诶!手抖,搞错了!”
这种伤口,就算是他,也会痛到忍不住要喊出声!
而对方除了面色苍白了些,冷汗冒得多了些,还能继续开口怼他,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小主,
谢主簿的左手接过匕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使出剑指的姿势,硬生生地将手指摁入伤口中,还在那血淋淋伤口里搅动了两三圈。
他现在很确定了,眼前这个人,这么能承受酷刑,是因为对方,没有痛觉。
一个没有痛觉,一心求死的人,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硬气。
嫌犯看到自己胳膊血流如柱,不仅没有软化态度,完全没有要招供的意思,反而感到畅快!
因为没有痛觉,他只有看到自己身体里的鲜血在流动,才感觉自己是真的还活着。
栩栩如生的活着。
而不是行尸走肉。
“狗官!你不是很厉害?继续啊!”他竟然露出了笑容,一扫眉宇间的阴沉。
谢主簿想算是知道,自己动手这么久的刑讯,正中对方下怀。
他非常不爽,当目光触及炭盆中烧得通红的烙铁时,他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你知道吗?不论是活人的肉,还是死人的手,在高温下,也同样都会散发出肉香。”
他举起烧得通红,像是要绒花的烙铁,“不如来试试,你的肉,烧熟了,是香的还是臭的?”
他看到对方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终于吐了一口浊气,这下,总算轮到,他占上风了。
他愉快地看着对方,瞳孔微缩的样子,然后,将烙铁狠狠扎在对方手臂的伤口内。
滋滋作响。
血腥味混着肉香味,令人闻着就想呕吐。
嫌犯没有痛觉,但是嗅觉还在,这种折磨对他,来说,非常的可怕。
他终于品尝到了恐惧的味道。
谢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