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清了清喉咙，“从十开始倒数，”他说着捏了捏太空服手套中握着的那段部分开裂还有些松脆的幻形灵绳索，开始倒计时，“九，八，七，”他小心翼翼地慢慢站起身，同时注意保持着绳索的松弛避免提前启动发射。“六，五，四，”接着他转身背对着发射台，面朝午后的火星阳光与半英里之外地表上ε区所在地的那块扁平隆起准备起跑，“三，二，一！”

他奋力扯动手中的牵引绳，拉紧后带着它往前跑了几步。接着他听到火星稀薄的大气中传来一声惊雷，丢下绳子掉头就跑，双足步态尝试尽量模仿跑得更快的小马。尽管此时阳光是朝下投射，却有第二个影子在他身前忽隐忽现。

而蜓蜓则是把慢动作的马克远远甩在身后一路狂奔，径直逃向洞穴农场的气闸舱门。

他们全程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唯有数米厚的坚硬岩石才是安全的保证，而且他们两位对集体造出来的这玩意可没什么信心，冒险站在外面的话万一掉下来可够他们受的。

事后他们看了一遍火球拍摄的视频，打算剪辑出发射的开头几秒发回地球方便他们精确测量一下测试飞行器脱离石堆的速度有多快。

最后他们其实并没有把视频发送出去，因为上一帧画面里测试对象还好端端立在石堆上，下一帧中就只能看到整个石堆都淹没在九束无比耀眼的魔法光柱之中，甚至亮到触发了相机自带的自动安全保护机制。再下一帧，测试飞行器就连带着原本石堆顶部的一层石块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到后来他们又在斥力推进咒的基座附近找到了那些石块，猜测大概是被产生的某种尾流裹挟起来，抛到了推进水晶旁边。

接下来的画面中火球下意识地抬起镜头向上取景，拍到了光棱柱的顶部，以及顶上大概生前是个火箭引擎的小不点。其实他并没能真正清楚看到测试对象的样子，只是他的推测。然而他却完美录下了测试对象后方推进光束周围掀起的一圈圈环状的明澈空气；高速飞行产生的冲击波驱散了空气中导致火星大气显现出标志性粉色的细微尘埃，在空中留下一个呈现出完美知更鸟蛋蓝色，并且还在快速向周围蔓延的大洞。

组员们呆呆地僵在原地盯着电脑屏幕上拍摄下的美丽画面，停顿几秒之后马克开口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计划一下，差不多，呃，十天之内要准备好再迎接一场风暴。”

沉默不语的小马，幻形灵与龙立刻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发射后八分钟失去追踪信号，”米切·亨德森正在做测试结果汇报，“七十三秒后加速停止。运行的最后十二秒左右，加速性能显示出轻微的衰减——最后停机时大约为峰值输出的百分之九十六。航迹略微远离发射点，飞行速度略低于预期；他们加工的那几片稳定尾翼一定是精度上出了一点偏差。”

“运行得太棒了，”文卡特评价道，“简直不能更完美了。”

“最不希望听到的就是这个。”米切嘟囔了一句。

“怎么了？”

“无论是什么玩意，在第一次尝试发射的时候通常都会直接炸在发射台上。”米切答道，“要不然就会在中途出点其他的小毛小病。可是我们这次测试一点毛病都没测出来。那等到他们下一次真正发射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

文卡特叹了口气，“米切，我可谢谢你了。本来能做的噩梦都快做完了，多亏有你给我添柴加火。”他摇了摇头继续问道，“现在它在朝哪里去？”

“比我们预期的情况稍好一点，”米切答道，“测试飞行器会沿一条陡峭的抛物线轨道在大约三百万英里的距离之内掠过太阳表面。材料部表示，在这么近的距离，基本上任何物质，甚至也包括高熔点的水晶，都会很快气化到渣都不剩，根本没机会撞到其他任何东西。而由于发射轨道的倾角大约是十九度，本来就不可能会接近任何我们在意的飞行器。”

“嗯，是个好消息。”文卡特打了个岔，“说起来，你过感恩节有什么打算？是要去见见家人吗？”

“什么家人？”米切反问道，“你也应该清楚，NASA是我生活的全部。我是有个在克利夫兰的兄弟，还有个在盖恩斯维尔的姐妹，平时都是与我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他说着调整了一下他的领带，“还是不了，我会像往常一样在任务控制值班。和平常工作日一样，没什么好说的。”

“那，我反正是打算下午休个假，”文卡特答道，“估计是不太可能有空抽出一整天。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老婆孩子都快忘记我长什么样了。”

“你就告诉他们爹地要把那些超级可爱的小马从火星上接过来，请他们到地球做客。”米切打趣道。

“我女儿跟我说，我太久没回过家，她都以为爹地跑到火星上跟他们去玩了。”文卡特答道，“她还问我下次去的时候会不会带一个回来。”

“哈。”米切停下来想了想，又问道，“她最喜欢哪一个？”

“星光熠熠，”文卡特答道，“因为按她的说法，独角兽是坠吼的。”

“呃，”米切有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是知道因为孩之宝中标拿到了生产NASA认证玩偶的许可，在我们这里宣传未经授权的产品不太合适；不过说起来我有认识一个在弗仑兹伍德的家伙，做的外星人抱枕比起我们这里游客中心礼品店里卖的那种质量要好多了。”

文卡特听了忍不住瞪大眼睛盯着米切，“你这家伙居然还认识JSC外面的人？”

“喂！”米切的语气中充满了辩解，“再怎么说，我还是有朋友的好吧。”

“米切，我可是从来没怀疑过你有朋友（单数）。我只是很吃惊你居然有一个以上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