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mes - ARES III 任务日132

“找到了。”

马汀尼兹的话把刘易斯的注意力猛地从她的终端上拉了过来：“在哪？”

“ε区，”马汀尼兹把遥测静态相机设为照相模式，“它留下了一道直朝向那里，约三公里长的痕迹。把镜头对准这儿。”

刘易斯的手迅速在她的终端机上拂过：“ε区？那可是离居住区东方有十公里远的位置！NASA的估测是在居住区的西北方，这超出误差范围了！”

“我知道啊，”马汀尼兹看着照片传输进来，嘴角微微上扬。就算以Hermes这样慢的公转速度，他们的观测时间也就只有几分钟。火星的自转会把目标区域带跑，这意味着下一次观察的机会只能等到明天了。“这东西当然不是直接砸到地表上的，肯定有谁在操纵它。”

“找到了，”刘易斯说道，“你是对的，撞击痕迹很深，深色的土壤基质裸露出来，老远就看得见。”

“是的，我也这么想。”马汀尼兹答道，“那肯定是某种飞船。”

“曾经是一艘飞船，”刘易斯纠正道，“迄今为止人类所造的飞船中没有一个能经受住这种冲击还能全身而退的。”

“我不认为这是一次撞击。”马汀尼兹回答道，“撞击会造成撞击坑，就像陨石一样。我想里面的飞行员试图进行了一次可控的触地，并且可能成功了。”

“何以见得？”

“没有碎片散布，”马汀尼兹答道，“或者没有直接撞击那么多，不管怎样——只有在沟壑里混杂着少许碎片。”

“不存在的，”刘易斯说道，摇了摇头，“你认为他们落地速度要多快才能拉出那么长一道痕迹？”

“我打算把这个问题抛给NASA的那群书呆子们，”马汀尼兹道，“在地球上我可以计算，但是在低重力环境下呢？五百分之一大气压下呢？我就只能靠猜了，你懂的。”

“我想，”刘易斯点了点头，“我们正在飞离摄程范围，向NASA发送地理坐标……”此时她瞥到屏幕上的某个东西：

“对准着陆点东面，正东约五公里，快！”

马汀尼兹指令相机如是执行，连续拍摄高清照片。“好，完成了，怎么了？”突然，一张与正常在轨的侦察卫星清晰度相仿的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快速翻了回去：“那是什么？”

刘易斯尽力使相机对准该地区，即便Hermes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远去。“是一辆漫游车，”她倒吸一口气，“那是我们的漫游车！”

“你可拉倒吧，”马汀尼兹说道，“不可能的，”他更仔细地研究着那张照片，“是真的吗？”

刘易斯眼看着那块区域小到超出了分辨率，消失了，满怀挫败地抱怨起来：“我们都受过从高空识别漫游车的训练，”她说，“是为了优化着陆地点用的。那种轮廓烧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如果真的是……”马汀尼兹土黄色的脸变得苍白，“天哪，现在火星上只可能有一个人能驾驶它，而咱们都知道他是谁！”

刘易斯靠在座位上，“不，”她轻声说道，“约翰森亲看见他被吹走的，他已无生命体征。那艘外星飞船一定有幸存者，他们从居住区开走了漫游车。”

“他们学会了漫游车的操作系统？”马汀尼兹问道，“气闸控制，驾驶模式解锁，以及一切？”

“是的，我知道那不大可能，”刘易斯说道，“但是沃特尼幸存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那是唯一的解释。”

马汀尼兹看着他指挥官的脸庞，决定先搁置这件事，“我会向NASA报告的，”他说，“为什么不去健身房消磨点时间呢？”

“现在不行，”刘易斯答道，“我们可能需要点一次火来维持现有轨道，我得负责操控。”

“那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儿了，指挥官。”马汀尼兹说道，“去蒸蒸桑拿吧，你会感觉好一些的。”

刘易斯张嘴说了些什么，然后解开了安全带：“我一小时内回来，”她说，“舰桥交给你了。”

马汀尼兹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旋即绞尽脑汁来想怎么把这件所有人都无法相信的事报告给NASA……

……实际上，问题在于告诉NASA什么，难道要告诉他们：“好消息——我们找到马克了！确切的说是游荡在外面的‘马克鬼’”？

况且，刘易斯或许是对的，在飞船于火星上失事，身处绝境的情景下，技术足够先进的外星人可以在短时间内学会怎么操作一辆漫游车。

但是马汀尼兹有自己的把握。

“指挥官啊，我所思所想，”他自想道，“你应该明白。”

他并不是在写给NASA的报告，而是一封给贝克博士的内部信件。

AMICITAS 飞行任务三 — 任务日4

Ares III — 太阳日8

当从紧急储气罐中释放出的气体充满Amicitas舱室而并无泄漏时，蜓蜓如释重负。他们不能脱下太空服——这艘飞船或许储满了空气，但由于没有热量，而且这颗行星的表面温度远在冰点以下，以至于短暂的暴露都意味着被冻伤。

备用储气罐和用来充满气罐的蹄动泵都是幻形灵太空计划的点子，蜓蜓因此感到十分自豪。幻形灵的主意总是很机智。小马们提出要把主供气/供水系统安装在机械舱内，因为依据撞击总是机鼻先着地的理论，这样在飞船后部的幸存者就会是最安全的。

但这次飞船尾部先受到了撞击，像打鸡蛋一样把飞船底壳撞开了，使机械舱暴露在了外面。维生系统的晶振由于舱体失压，自动关闭了。更加糟糕的是，这个用来接收由巴尔的马直接传送的空气与水的系统是由马国那端供能的，所以它只能由马国地面指挥中心重新启动。在没有通讯连接的情况下，重启系统如同天方夜谭。但好消息是，连接舱室的气密接口——又一个幻形灵太空计划的主意，即便是一位牛头怪而不是幻形灵提出的，还是要十分感谢他——仍保持完好。居住区、对接室与舰桥都能够留住空气。并且对损坏的机械舱的检查表明主要维生系统与晶石仍然完好，所以只要他们重新与马国取得联系就能重启。很不幸这是关于机械舱唯一的正面消息了。撞击粉碎了闪闪引擎的主晶体，损毁了魔法阵。撞击还损坏了三个主推进器中的两个，意味着即便有足够的魔法供能，推进器在将来的使用中无法提供足够的推力，也极度不安全。甲板下部的洞暴露出了一根折断的大梁——这意味着，就算其它地方完好无损，这艘飞船再也不可能起飞了。

蜓蜓看不见那只长得像猴子一样的外星人笼罩在反光面罩之后的脸，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她知道他同意她的看法。从居住区缓慢驶来的途中，她一直看着这位陌生人，毕竟也没有别的什么风景可看。这颗星球，至少这一片，比苹果鲁萨还要平坦，只有一些沟壑交织成网，以及一些随机出现的陨石坑或者小山丘来打破这千篇一律的枯燥。（当然，他们的飞船已经成功地径直撞向某座小山，一个直径约一公里，海拔最高处大约八十米，大部分被浮土覆盖的平坦圆形物。）

这个外星人全程都在喋喋不休，尽管火球和蜓蜓听不懂一个字。“balabala……”一遍遍地说了半个小时。樱桃莓莓相比就较为幸运，在外面领路，所以不用听他唠叨。但总体来说这名外星人似乎友好的过了头，与蜓蜓所认知的常理相悖。但是她并没有太在意。作为飞船的工程师，她的职责就是带他参观整艘飞船。机械舱，也就是受损最严重的地方，是他们的第一站。既然检查完毕，他们便能对飞船进行加压以检查飞船携带的库存，尤其是在小冷冻隔间中的东西（又是小马的点子）标准食物包是真空密封的，以防止腐败，但也带来了要将内容物保存在接近真空与极端低温的环境下的副作用。但小马们坚持用冰箱来贮存从地面带来的鲜食以鼓舞士气，蜓蜓自己坚持冰柜要气密绝热，因为就如同她那时所说的一样，事故总有可能发生。这样这些物品才可能安全——这些可能是到现在为止飞船上除了四名乘员之外最温暖的东西了——只要没马在重新加压完毕之前打开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