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路明非不顾院长的挽留,快步走出了精神病院,他怕说多了关心自己的院长会强行把他留下。
因为他也觉得自己就是个精神病。
“路明非?”
走出医院没多远,路明非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少年循着惊喜的声音看去,只见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穿着小白裙的女孩,正看着自己。
来人不是他们班的雄性牲口磁铁·刘皇叔·陈·雯雯又是谁。
因为刘备走到那里男人们就会聚集过来,陈雯雯也是这样,她创办了本该冷门的文学社,社团活动就是看些诸如;《情人》《失乐园》《浮士德》这种大部分中学生为了写作文和读后感才会看的书。
但就是这种冷门社团,在陈雯雯的加持下,硬是成为了校内第二大社团,并有超过篮球社的趋势。
逼得篮球社社长都开始喊;‘心中无女人,运球如有神’这种口号。生怕社员们转投刘皇叔门下。
上个学期刘皇叔…啊呸,陈社长三顾路明非坐的,倒数靠窗的位置,打算邀他这个“卧龙”入伙,但男同学们投过来的目光像是制导激光似的,仿佛在说:“敢答应就发射导弹氢氢敲响你的心灵!”
路明非实在是扛不住,没能成为陈社长的丞相,转而入了楚大帝的后宫,当起了大内主管。
“你不是已经和柳淼淼一起回去了吗?”
她踩着欢快的步子走来,一头及腰长的黑发,好似在晚风中荡漾的柳枝,又好似白色的小鹿一边在林间蹦蹦跳跳行进,一边调皮拨开的绿曼。
路明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像是要把女孩的发香赶走似的。
“我临时有点事,”他说,“来附近看看一个很照顾我的老人,和病友们。”
“附近?”
看出了女孩的惊讶,路明非也没藏着掖着,他一边和陈雯雯走着一边说,“我以前精神状况出了点问题,在医院里呆了几年。”
“对,对不起啊”这下换女孩尴尬了,“我本来以为这只是流言,没想到……”
“嗨,没事儿!”
路明非摆了摆手,本来想和女孩打声招呼就走,但他突然想,这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事,女孩可能挂念好几天。
陈雯雯就是这样的人,纤细,敏感、而又脆弱。
于是路明非突然戏精附体,转着圆溜溜的黑眼睛,像是要告知陈雯雯这世界上最大的秘密,又像是要说;老板,充Q币吗?的企鹅。
“小时候我发起疯来,护士给我打完针的时候,总会出现七个小人儿在我床边围着我转。”
“红色的小人说;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乃是练武的奇材,我这里有一本降龙十八掌,就传授于你好了,只需要5块5。”
“绿色的小人说什么;穷人靠科技,富人靠变异,要给我什么超级血清,打完摸摸高压电,就能获得超人般的力量,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最厉害的是一个穿着西装,非常优雅的小人,他出现的时候,其它小人都害怕得躲了起来,”看了看左右无人,(主要害怕社死)路明非用手作悄悄话状说:“他说我是什么世界之王,终有一天会踩着众生的骸骨,登上王座。”
这件事路明非觉得蛮好笑的,怪不得以前大缺大德的贵族老爷们,娱乐项目之一就是组团去参观精神病院。
可是女孩却笑不出来,一张小脸像是要哭出来一般泫然若泣。
“那一定很孤独,”她说,“你一定很孤独。”
没有人能够将自己在意的人所经受的苦难当成乐子看。
“我怎么可能会孤独!”
路明非感到有些好笑:“你看我朋友这么多,师兄、苏晓樯、柳淼淼…还有你,”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把女孩加上去了,“有这么多朋友,我怎么可能会孤独?”
“这还孤独的话,不是搞得我很矫情?简直就是矫情得不行!呃,我没有其他意思。”
路明非觉得自己的话有指桑骂槐的嫌疑。
女孩却没有在意,反而对她笑了笑,装作生气的样子道:“好啊,路明非,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这下好了,路明非有口都说不清,只能举起双手告饶,“没有,没有!我没有这样觉得!假如我真这么想,那咱们班,还有加入文学社的高年级学姐学长,岂不是矫情怪都不如!”
“为什么这么说?”
陈雯雯一时间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因为大家都喜欢你啊,”路明非回答得毫不犹豫,“你就像刘备一样能吸引人才,大家都喜欢你?”
“总而言之,”
路明非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脚步,绿灯还亮着,但那并不是他回家的路,“别管别人怎么说啦,最起码,我是绝对不会讨厌你的。”
女孩没有回话,像只小鹿似的快步走过了斑马线,就在路明非以为她生气了时候,那个白裙女孩回过头来,站在路的那头双手做喇叭状,拼尽全力弯腰喊道:“那你呢?”
路明非愣了一下,旋即大声回道:“当然了!”
来往的车流几乎将少年的声音淹没在噪声中,女孩却笑了。
灯光下的她笑得好像一朵盛开的花儿,又好似春日里的朝阳。
路明非的心没由来地抽了一下,仿佛有人伸手拨了一下他的心肌。
但他却完全没有感到愉悦,心中充斥着某种说不上来的急躁感——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觉得自己现在活得非常好,简直完美得像是做梦。
‘可是,可是啊!真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定,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恼人的烦躁感像是狗皮膏药般挥之不去,而他又被什么东西绑住了双手,根本无法将它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