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记忆开始回溯。

一哥茫然地站在原地，双眸失神。

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却又不知为何，被什么所裹胁着，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当然，还有心虚。

面对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老人，他总是莫名地感到负担。

像是辜负，辜负了对方的期望。

无数的人或事，发疯似的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二丫、倩倩、二狗，还有岩哥、村长……甚至于群里的那群损友。

以及他的人生。

如果当时在富土康的流水线，他能耐着性子，安安生生的打着螺丝，他的人生，或许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又或者，只是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做一个群友口中的，家里有两座大山的“富家翁”，靠山吃山，码字营生，他的人生，又是否会更加的平稳、顺遂？

再不济，放弃原有的自命不凡、急功近利，谦虚的，按部就班的跟着岩哥的脚步……

这就是人。

在遇到挫折的时候总会懊恼，期望着可以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节点，做出正确的选择。

只是人的一生，能够改变人生的节点实在是太多了。

你也不知道，倘若你真有机会回到那个时候，你所做出的改变，就能彻底改变你的人生。

又或者，接下去的一切，都能如你所愿，万事顺遂，一路生花。

你只是在懊恼，却从未想着改变，然后期待着，某种虚无缥缈的可能。

不止是一哥，所有人都是这样。

一哥低着头，嘴唇微颤，说不出话。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老人的叹息，然后再次问出同一个问题：

“静静，静静，你家的山，到底是金山、银山，还是普通的大山？”

一哥的目光一怔，旋即陷入了沉思。

这个问题的三个答案，他都曾在梦中给出过明确的回答。

“金山”，是失望。

“银山”，则是不偏不倚，并未对他的生活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至于“普通的大山”，依据老人的表现来看，起码是欣喜的，也意味着，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至于改变，大概还是有的。

像岩哥的出现，明显就是一个契机，至于结果并不是那么美好，只能说，都是一哥自己的原因。

想了想，一哥摇了摇头，眼神开始坚定。

“我家的山，只是普通的山。”

老人的目光一怔，表情瞬间变的柔和，“那么，你为什么要离开，生你养你的大山？”

一个新的问题，也是一哥从未想过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

一哥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不废话吗？还不是为了生活？

只是望着对方期待的眼神，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只是低着头，保持着沉默，眼中，似乎有万千的情绪流动，嘴里，却蹦不出半个字来。

“唉……”

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等你想清楚，再给我个答案吧！”

说完，他的大袖一挥，无数的烟气再度开始翻卷、聚拢。

一哥抬起头，却再也无法寻觅到老人的影踪。

无尽的黑，瞬间蔓延……

然后，整个世界开始剧烈的震颤。

他醒了。

睁开眼，万金正跪坐在他的身旁，用力地推搡着他。

“醒醒，醒醒，该集合去吃早饭了。”

一哥坐起身来，揉了揉依旧有些混沌的脑袋，窗外，晨光微熹。

“睡得那么沉？”万金一脸嫌弃的说道：“赶紧起来，去得迟了，可就没什么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