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招来坠儿耳语了几句,坠儿立即心领神会的退了下去。
王太医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听说是宣华宫急召,以为是长公主动了胎气,一来才知道是另一位,心下当即舒了一口气,帮床上的这位诊治。
“老太医,如何?”卿言关切地问,若是伊娜的胎儿有事,卿言自觉都是罪大恶极了。
“无大碍,许是受了刺激,稍动了胎气,吃几副安胎药便可。”王太医从小照看卿言身体,可算是看着她长大,知道这长公主不拘一格,说话也不生份。
“那就好。”卿言舒了一口气。
“老臣这就去开药,公主请放心。”王太医揖礼退下。
“老太医,伊娜公主待字闺中,还请老太医保密。”王太医是自己人,卿言也不拐弯抹角。
王太医会意的点点头。
卿言将伊娜安顿好,回了采仪殿。
摈退了所有人,只留自己在屋内。
“思承。”卿言低唤。
一个健硕的身影从暗处显现出来,玄色的劲装将他的身形包裹得利落干练,立体锋锐的轮廓乍看之下竟和宁远有几分相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宁远离宫多日,思念之情满溢所致。
“公主。”思承单膝跪在卿言面前。
因着思承曾是卿桓的暗卫,自卿言上任储君以来,倒是经常被卿桓派来保护卿言,所以思承对这个新主子自然也十分了解。
不过,于卿言来说,虽不生份,但想到自己今后身边无论何时都有这么一个人在暗处盯着自己,心里总有些异样。之前卿桓见她身边有宁远,况且一个养在深闺的年幼公主也无人觊觎,就由着她任性的不设暗卫,可现下身份不同,安全自然需要更紧细些。
“起来说话。”卿言示意。
思承垂首立于卿言身侧。
卿言掏出一封信递给思承,又从腰间取下一个绣工和质地都十分普通的香囊递给他:“将信交给昭王,香囊里有一块残破的金锁片,是信物,他看了自然会明白。”思承从未与蓝臻接触过,信物自然是需要的。
“是。”思承接过,也不多言便隐入暗处。
直到思承已无影无形,卿言才唤来程明程亮。
二人见过礼,垂首,谨慎的等待卿言的吩咐。
程明程亮是宁远的心腹,之前宁远率锐锋营出征,担心南下救灾晋王对卿言不利,便让二人乔装成内侍保护在卿言左右。不过,现在他俩倒成了卿言与宁远间的远距离传声筒。
卿言慎重交代了几句,她知道,程明程亮自然有办法在最短时间内将她想要传达的信息送到该送的地方。
所有一切均安排妥当,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一个好消息。
夷宾馆西阁院内。
“什么?再说一遍。”海图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掌狠狠地拍在桌上,震碎了一只上好的青瓷茶碗。
“刚刚从宣华宫偷偷流出来的消息,确实是说前几日伊娜公主轻生,缘由不明。”海图身边的侍从战战兢兢地回复。
轻生?缘由不明?别人不明,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海图咬了咬牙,道:“沈卿言,你狠!”
岁末,一年一度的海会寺新春祝祷法事如期举行,在这样一个佛教盛行的国家,其盛大程度可想而知。作为一国之国事,能被列入邀请名单之列的伊娜公主,即使对外宣称是应卿言的闺中之邀,也不免有人嫉妒。
卿言以储君身份盛装出席,与隆庆帝和众嫔妃一起高座于主台前,她的身边是唯一的贵宾伊娜公主,于外人看来二人确实姐妹情深,这不由得让人对龟慈国和伊娜公主又多了几分猜度。
燃灯法师手持法杖宣布祈福开始,顿时钟鼓齐鸣,陆螺齐奏,献供使者与护坛使者在两侧跪立恭迎,众比丘齐声共唱《炉香赞》:
炉香乍爇。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南无云来集菩萨摩诃萨。
唱赞完毕,燃灯法师在香案前结指祈福,献供使者手捧圣水鱼贯而入,在《杨枝净水赞》的梵音中,燃灯法师为与会的皇室成员洒净水祈福。
之后又唱念些什么,卿言已听得很模糊了,只觉得昏昏欲睡,可为表对法事的尊重,卿言知道自己不能只是打个酱油,于是不得不强打精神。实在不是她亵渎神灵,而是如何努力也听不懂那些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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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伊娜,她却十分专注,表情认真得如同对待自己的命运一般,因为离得近,卿言竟然能听见她小声诵读着般若波罗蜜心经。真是虔诚得可以了。
法事持续了半日,需要皇室成员们参与的过程已结束,众人皆归位各忙各事,只有伊娜代替卿言与众祈福法师一起打坐诵经。而卿言则是对外宣称,因身体有孕不可辛劳,由金兰姐妹代表诚心。
如此一来,法事结束后,伊娜便可顺理成章的被封为靖国公主了。
“姐姐身体可否支撑得住?”卿言想想昨日伊娜那张惨白的脸,生怕横生枝节。
“妹妹放心,我身体无碍,能代替妹妹祈福是我的荣幸,何况妹妹这也是为我着想,姐姐感激不尽。”伊娜强打力气,眼里还满是感激。
卿言不禁有些愧疚。想想小时候,年幼的伊娜被龟慈国主不远千里送来学习佛法,跟卿言是很好的玩伴,每每有事,作为年长半岁的姐姐也是极力护着卿言,虽然相伴仅有一年的时光,可情谊却是单纯的,如此的算计,让卿言心里十分难受。
见伊娜执着,卿言也只能默默点头。
回到采仪殿,卿言吩咐思悠思悟暗中保护伊娜,当然也包括监视。
或许是佛法静心的缘故,卿言此时觉得自己少有的心静如水。
从古至今,很少有女人能从政治斗争中全身而退,更鲜有脱颖而出者,在男性当道的社会中,女人从来都是牺牲品。男人用妇人之仁来形容不够狠绝,可见女人杀伐决断确实不如男人,良善就是致命的软肋。正如自己对伊娜这理所当然的利用,都会生出许多愧疚来,果然是妇人之仁在作祟。
卿言咬了咬牙,将手心里的书绢攥得死紧,里面的内容让她心惊肉跳。
书绢是思承从聆风阁直接带来亲自交到她手上的,上面只有七个字:
上遣暗使入南夏。
仅仅两日,父皇的试探就来了,只不过距离稍远而已。难道储君真的非男儿身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