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点点头。眼里带着一丝丝不易觉察的留恋,昆仑宫远离中原,远离那幽暗的地宫。此处景物虽与中原迥异,她却异常喜欢这里的湖光山色。令她牵挂的还有怜孤堂那些孩子们。
阿七姑娘。再过四五日便是阿寒的婚期,你再等等,可好?待他事了,你再决定去留。
沈青月抬眸看她。
他其实,并不愿意娶那凤小姐,可是却不得已而为之。
沈青月叹息不已。
罢了,这些事,又何必来烦忧你。待他婚礼结束后,我亲自送你回中原。
犹疑着,那件事他不知要不要告诉她。
那日在寒霜殿,我遇到一个少年,他……他曾拜托我好好照顾你……对不起。我应该早些跟你讲,只是你一直昏迷着。
阿七怔忡地看着他。
她在昆仑宫也住了些时日,里里外外,角角落落她都去过了,那寒霜殿她却听都没有听过。除了叶寒凉,沈青月还有那叶寒凉的替身,她不曾和什么少年有过任何交集。
阿七茫然地坐在院中,猜不透那人是谁。已无力气去想去猜,只像个被抽了主心骨的稻草人,抱着双膝孤独地坐在那里。满院鲜红的灯光,填满她的双眼,好似荒野坠落的天火,好似烈焰铺满湖面。眼里熠熠生辉的红光,将她的魂与魄剥离而去。她倦极,撑着石阶,爬起。对着沈青月摆了摆手算是作别,形单影只地摇晃着离去。
卧房空寂,烛影摇红。
她蜷缩在锦帐中,心口的疼痛一阵一阵地撞击着她,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她咬着一口碎牙,哼哼两声,眼前飘浮起一道漆黑的影子,是幻觉,抑或是真。她茫然地爬起,跟着那道飘渺的影子,慢慢地往门外走去。头顶的灯笼随风飘摇,一个个金色的囍字铺天盖地。她来到明月湖边,湖水倒映着一盏盏鲜艳的红色灯笼,和天上的明月争相辉映!夜风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裙。她只觉得冷,无尽的寒凉,还有痛楚,萦绕心间。茫然失措地在湖岸边一圈圈地走着,月光拖长她的影子,照着她温润的脸庞。她累了,便靠在那大青石之上。仰头望月,目光灼灼。
去年中秋,平阳坞热闹异常。大伙儿在莲花湖边烧起巨大的高塔,火光冲天,照着那最好看的脸最明亮的眼。
那夜因是中秋,家主陪夫人、少主和小少爷吃了团圆饭各喝了一杯酒,便离席而去。
傅流云悄然来寻她,说要带她出去去看花灯!中秋节的花灯甚至比过元宵佳节。平日难得出门,她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被他牵着手,拉上了马车。
九州城再繁华再热闹,似乎都与她无关。
但是那一夜,她倚靠在车窗前,看着那满眼旖旎风光绚烂无边,突然觉得人世间还是有些东西值得留恋的。傅流云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她,也不说话,安静得不像他。
马车出了城门,她惊诧不已,这是要去哪里?
傅流云不言不语,只是倚在车壁上,搂着小酒瓶,一口一口地抿着喝酒。三坛精酿一字排开,立在小几之上。小几下放着一只小竹篮,篮子里有香烛和黄澄澄的金泊纸折的金元宝。他,这是要去祭拜谁?她不敢问,他也不吱声。月色朦胧,风很撩人,吹进窗来,竟有些许凉意。她抱紧自己,手臂上泛起阵阵流水一样的小疙瘩。
傅流云递过酒瓶,示意她喝上一口。她犹疑着,还是接过酒瓶,瓶身上的温度,丝丝缕缕地传到她冰凉的指间。
我们……去哪?
她问,望着那挂在车顶上的琉璃灯下璀璨深幽的双目。
马上就到了。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眉眼。
远处一阵清幽的钟罄声,叮咚作响,传入耳中。
怎么有钟声?
今日青龙寺做水陆道场,我带你去看看。
他的声音在暗夜里好似昙花绽放,清幽得不似人间所有。那张脸上的一笑一颦,那柔软的线条,温润的眉眼,微挺如玉山的鼻梁,略略张扬的唇角……都令她沉溺其中,无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