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里,杨慎拔足狂奔。一只只难以名状的怪物从四面八方扑来,拉扯着他,最终杨慎在怪物们癫狂的嘶吼声中被撕成碎片……恍惚间他看到了那一双空洞的眼眸。
撑开一丝眼帘,强烈的光线让杨慎又闭上双眼。
他只感觉胸口燥热难耐,喉咙枯槁干涸,头很沉重,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要死去。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久的噩梦,在梦中一直被拉扯的痛苦让他后怕不已,那是永无天日的折磨。
“……”
发不出声音,只有喉咙处有些嗬嗬地响。
不一会儿,杨慎感觉躺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嘴里溢进丝丝甘甜的味道,那是种熟悉的感觉。
……
几天过后,杨慎已经能够正常食用一些稀食。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冷汗直流,那一剑洞穿了自己的胃与肺!擦伤了心脏……差一点儿就要了自己的小命!
后来听月湄说,是皇后拿出宫中珍藏的太母玉液及时止住伤情,加之御医妙手……才救回的自己。
“御医吗……”
虽然对宫中拥有绝顶医术的御医们不甚了解,但是那种致命伤,绝不是仅靠医术能痊愈的……
太母玉液,雪国仙山独产,对内伤治愈拥有奇效,是为天下珍宝。
前几日的炙热感慢慢减退。让杨慎惊异的是,自己身体恢复极快,这种恢复速度甚至不符合常理……
回想起来,自那天从天心殿出来后,自己的身体貌似就有了些变化。
“老六呢,祸害活千年,他比我伤轻,没死吧……我知道他那天是装死。”
杨慎面色苍白,轻声向一旁熬药的月湄问道。
“他好着呢!只是肚皮破了个洞,天天担心吃饭……怕吃得下去,倒从肚子里吐出来!”月湄噘着嘴,没好气道。
摊上这个皇子,她算是服了。一个月就受两次伤,这一次还差点死掉……
看着杨慎可怜模样,月湄舒展柳眉,眼角含笑,柔声细语道:
“殿下你还没醒的时候,惠皇妃来探望过几次,心痛得默默流泪呢……”
“不用安慰我,记忆中母亲从没流过眼泪……”杨慎自嘲,月湄的演技在他看来太拙劣了……
自己与母亲同在皇宫,可自己生死之际却也没有来见自已一面。
“哼!好心没好报,这药赶紧喝了……别求我给你放蜜糖!让你吃苦吃个够……”月湄将熬好的药倒入碗里,没好气道。话虽这么说,还是悄悄在里面滴入几滴蜂蜜才端给杨慎。
……
半月后。
“殿下,我们到了。”
月湄搀扶着杨慎,小心翼翼穿过一道雄伟朱门,不远处就是威严肃穆的无极殿。
其实杨慎的伤没几天就已经痊愈了,但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变态的治愈力。装作脸色苍白,神情萎靡,连月湄都骗过去了。
此刻,无极殿中灯火通明,无数道太阳光从窗檐缝隙间照射进来,相互辉映显得金碧辉煌。
经历过冰冷的寒冬之后,料峭的春日即将到来。
……
幽深静谧的高台之上,最高大的那张椅子上空无一人。
旁边两把略小的玄金凤椅。
左边是赵婆婆搀扶着……正斜躺着,面容清瘦的皇太后。
右边挺身坐着的是威仪端庄,凤髻铺云的倪皇后。
台下数十人,除了一白衣儒雅老者独立一旁。
余者皆跪在殿中,无人敢抬头,亦无人说话,极静。
“五皇子殿下觐见!五皇子殿下……”
大殿内传来门外太监尖锐的呼声。皇后侧首,朝旁边一个宫女微微点头。那宫女莲步下台,走到门口。
对门外道:“请!”
一进殿中,杨慎就看到台阶之下的几位兄弟肃穆而立。不,杨霖东是躺在一张斜椅上,双眼无神……
在月湄的搀扶下,杨慎拜见过在场众人。步履维艰,缓缓拉过一旁的靠椅靠坐在上面,斜视杨霖东,鄙夷他夸张的做法。
“人既已到齐,那就请诸位拿出章程来。”
威严而清冽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无人起身,寂静一片。皇后黛眉微蹙,看向一旁闭目微瑕的太后……
“都说说吧……”
极其虚弱的声音,就像此刻斜躺着的老人,比杨慎上次见到时更显苍老了。
太后的声音刚落下。
“唰”的一声,跪在殿中一众大臣异口同声:
“谢皇太后,谢皇后,臣等有罪!”
依旧没有一人起身。
“太后让你们来,不是来这认罪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前些时日的事情就是警醒!”
“今天必须解决的两件事。一是刺客余孽……二是皇帝候选,择日登基!”声如冷玉,霸气毕露。
倪皇后年纪不大,威严却在这些年早已树立起来。康乐帝贪图享乐,很多事情都是倪皇后把持。
众人抬头,见太后没有说话便纷纷起身,站成两列。
只见大殿左列,依次排列。那白衣儒雅老者独居首位,静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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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白衣、林边州、李慕道、颜明、杨国哺、韩广等六大阁辅不分先后排列而立,他们之后是六部各尚书和侍郎。
右列是以宋影、华西楼为首的内务府一系。
他们身后是镇妖司司尊左庭轩、钦天卫副总兵聂罗衣、内侍局副总管钟铭、财务局副总管余烬……
光是阁辅八位就来了七位!内务府总管六位来了两位主要人!
这场波及荣国往后数十年走向的最高会议,于康乐六年正月在无极殿中进行。
……
“宋影,你是大总管,给个解释吧。”
皇后仪容绝世,深邃眼眸扫过杨慎和杨霖东两人,对着台阶下右侧排在首位的白发太监问道。
这太监银眉鹤发,个头矮小。身着镶金边大红深衣,衣服上刺绣着五大祥瑞、四大凶兽,头戴的内侍帽精致非凡。
他就是内务府的一把手,掌印总管太监。顾名思义,替皇帝掌管印玺,权利极大。
宋影上前一步,弯腰屈膝,俯伏跪地:
“臣罪之过,让两位殿下遭此大难!”
“那沈春寒潜伏镇妖司十余年,官至镇妖北司七总司之一……微臣竟毫无所觉,是为失察,此臣罪一。”
“六阳山内管制松弛,对两位殿下保护不力,是为失职,此臣罪二。”
“事后未能全部逮捕沈春寒同党逆贼,且查不出其所属势力,是为不力,此臣罪三……”
“微臣年迈,力有未逮,加此三罪,罪不容赦!愿退还承天印,辞去掌印总管,听凭发落……”
老太监宋影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方不知是何材质的木盒呈递在手上,举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