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来的?”尹敬廷望了望屋内。
“刚过申时,在里面估摸着也呆了个把时辰了!”
“哎呀!你们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让圣上在这儿等这么久!”
“老爷!圣上一进咱府就派人去通知您了!”
尹敬廷感到有些懊恼,其实府上的人是早早来了,但他在勤政殿看折子,听闻府上来人心中不禁有些恼怒,心想皇宫是什么地方?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回府再说,没看到老爷我正在忙于公事么?于是,他便将府上的仆人晾在殿外,直到一炷香的功夫将案前一大摞奏折批完之后才出去,可当尹敬廷听到府上的人说圣上突然造访府中时,尹敬廷先是双眼瞪得如牛眼,而后赶忙上轿向宫外跑去——唐帝尚且在位时便下旨,念尹敬廷年事已高特恩赐其能宫中行轿至勤政殿,所以一路上轿夫铆足了劲飞一般地向府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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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敬廷理了理有些乱的白胡子,而后向屋内走去。他左脚刚踏入厅中不待英平转身便跪了下去,高声喊道:“老臣见驾来迟,还望圣上恕罪——”
英平正在看着先朝圣祖赐予尹敬廷的那块金匾,尹相虽位极人臣但府上着实有些‘简陋’,是以英平转了大半圈发现也就这块匾有些看头,而就在此时忽然听尹敬廷苍劲有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连忙转身回头,只见老大人就要跪下,英平一个健步跨上前去将尹敬廷的身子扶住。
“嘿嘿,尹相多礼了,快起来快起来——”
“君上焉有等臣子之理?还望圣上治老臣一个大不敬......”
尹敬廷平日里最重君臣礼仪,他时常管教英平为君需尊崇的道与礼,所以自己更加要以身作则,是以此时依然执着要请罪。
“尹相——尹相——别这样......朕不过是途经贵府心血来潮,便想着进来坐坐,咱这是唠唠家常...您别多想...”
英平死死将尹敬廷的身子托住,只怕一松手这位老大人就会噗通一下摔在地上。
听到这句话尹敬廷才放弃请罪,他用力地直起双腿,方才那一下可费了不少力气,以至于他这把老骨头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
尹敬廷的小儿子赶忙上前扶住老父亲,待其坐稳后,便知趣地关好门退了出去。
见尹敬廷的气息稍微平息了一下,英平便开口说道:“尹相,您堂堂一国之宰,这府邸倒是有些简陋啊,隔壁的隔壁那宅子就是姜府吧?朕当年去过,恐怕长安城中除了太极宫就属那姜府最奢华了。”
尹敬廷看着英平呵呵一笑,说道:“回圣上话,老臣家风便是如此,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食不过三餐、眠不过八尺,又何须去贪图那些虚无的东西?”
英平一怔,不想尹敬廷位高权重,私底下竟是如此清心寡欲,心中的敬重不禁多了几分。
此时天色渐暗,窗外透进来的光线越来越弱,整个厅堂渐渐被一种幽闭、隐秘的气氛笼罩。
或许是受了尹敬廷幼子的吩咐,亦或是原本尹相府就人丁稀少,此时英平感觉整座府院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英平感到时候已不早,况且此时夜渐黑、人渐少,正是谈话掏心的好时机,边再次开口问道:“尹相,关于立后一事……不知您有何看法?”
“立后?”尹敬廷犹豫了片刻,而后说道:“册立皇后乃后宫大事,圣上一日不立后则国一日无储君,国一日无储君则天下一日不宁,佐圣上、继宗庙、母天下,立后之事……的确该当早日定夺。”
“那……那尹相认为,太后所荐之人评价如何?”
“额…崔大人平日倒是公忠体国,为人也平善文雅,崔大人如此,想来其女定然也温文尔雅…”
这本是皇家的私事,尹敬廷一个外臣自然不好说太多,更何况这皇后人选是同朝的大臣之女。
见尹敬廷老狐狸一般不肯多说,英平便微微一笑,道:“哦?可今日朕微服出宫,却了解到一些趣闻。”
“额……”
不待尹敬廷说什么,英平便将今日之事全盘说出,只是将自己用他人替代,在叙述中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将事情说完后,英平微笑看着尹敬廷,问道:“待那女子走后,朕拉住一路人询问此女是谁,尹相可知那人是如何回答的?”
尹敬廷心中怎会不清楚英平所指是谁,但他怎会直言道破?只得继续充楞:“额……老臣不知。”
英平凑上身子故作神秘地说道:“那人回答朕:‘此女便是京兆府尹崔大人爱女崔青蓝’,您说...巧了不是?”
说完,英平笑得更盛,仿佛的确是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这……”
尹敬廷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毕竟混迹朝野多年的他深知沉默是金的道理。
英平看着支支吾吾的尹敬廷,心中暗暗笑道,这个尹相看似忠言耿直,但实际上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老狐狸,否则怎能历经三代君王而独善其身?他也不继续为难这位老臣,直言不讳地说道:“尹相,立后一事,朕想亲自主持。”
“那……”
“朕想尽快亲政!”英平将此行的目的说出,让尹敬廷有些猝不及防。
“可先帝有遗诏,圣上须得年满十八方可亲政,如今不过剩下区区半年时光,圣上……”
“朕不能再等了!”英平将尹敬廷的话打断,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显得异常坚定:“原本朕还想安心等到十八岁那日,可如今…朕等不起。”
英平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本册子,在灯光下册子显得有些旧,似乎已经被人翻阅无数遍。他轻轻地抖了抖这本册子,而后递于尹敬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