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天吧。和上次一样是个急活,”
“操,你们总是这么急,难为设计师么不是。”
“整个江南也只有你能拿捏这个活。”
“我有两个方案,其实也都差不多,无非一个带享堂,一个不带享堂。”
宗明有些皱眉,说关大哥我可不像你这么闲云野鹤,一个事办砸了,我的前途就废了,连重来的机会都没有。到底是哪个好,你不要让我做选择题。
“当然是带享堂的好了,有了它看起来像一个陵,而不仅仅是个墓。”
“那就带享堂。”
“这得看运气,两三天内建设这么个玩意,非得有现成的古青石构件不可。不过现在我们可以先搞点其他的工程。你赶紧把附近的工匠都调过来,就顺着这个坡下去凿出台阶,直到坡底。在中间修个二层台。”
“好,这个简单,我们这里的石匠们只要钱管够,就是住到金陵去他们也办的到。”
宗明给镇书记打电话调石匠来开石阶。不过他有了一个更快的施工方法。就是再调几支切割机来,先把石阶用机器切割大概出来再上石匠精雕细琢。
关杰叹道,说你不愧是县长,既保证了进度,又保证了质量,偷工减料都做的这么牛逼,你们当官的绝了。
宗明没接话,他心里想着大青石,看村书记叼着烟指点民工们干活,就随口问了一句,“老王,这四里八乡的有没有老青石构件。”
“哎,还真有,就是看你敢不敢动!”
“我们是买,又不是抢,有啥不敢动的。”
村书记呲着牙嘿嘿一笑。
“刚才那个光香你们俩都缠不过,这个老姑娘怕是你更缠不动!”
“你说是什么啊?”
“村后天的老姑奶奶兰涛。”
“耳闻过,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的未婚夫杜兵,就是从美国留学回来那个,解放前牺牲了,她找人给他打造了一个美式陵墓,还没完工解放了,那些构件就扔在东各村的林子里,豪华的很。”
宗明顿时来了兴趣,马上开车拉着关杰和老王就去了东各村见到了那批石构件。不过老王头没说对,那批构件不是青石的,而是大理石。
关杰当时就兴奋的抓狂了。
“我的亲妈妈,这简直和我想的一丝不差,这个老姑奶奶可不简单呐!”
宗明笑了。
“那就简单了,我去会会这个老姑奶奶。”
兰涛不住泇水村,而是住在鹿哟山龙麓书院的一个小西院里。
在满天晚霞的傍晚,宗明气喘吁吁的爬上了鹿哟山。
山顶很荒凉,甚至有些瘆人。宗明打开手机照明,摸到了小西院。
“姑奶奶,姑奶奶!”
宗明去拍门,门没关,一拍门就开了。院亮着一盏灯,照的不大的小院亮亮堂堂的,干净极了。
兰涛正坐在书房做旗袍,从玻璃窗里瞥见了院里的行政夹克男,挺文面的一个瘦高个。
“进来吧。”
宗明进了屋,屋内到处挂的都是旗袍,美极了。
“吆呵,姑奶奶好手艺啊。”
兰涛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来仔细打量这个年轻人。
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顿时愣了神。这孩子一看就有宗家那器宇轩昂的神韵。
小主,
“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爷爷是栓柱啊。”
兰涛笑了。
“怪不得,真像。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宗明心想这肯定和我爷熟的很了,事情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头。
“姑奶奶,有些难以启齿。”
“听说你是个县长了,难得脸皮还这么薄,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
“您曾为您未婚夫杜兵先生打造过一个陵,未完工就废弃了,我们想把那些件买回来。”
兰涛脸色一沉。
“怪不得你难以启齿,这话你也说的出口!”
宗明脸色一红。
“我这个县长难当啊,有些事我也是明知不能为而为之。姑奶奶,这件事就全当我没提。”
兰涛看着局促不安的宗明,想到了当年第一次看见她时的那个局促不安的杜兵,心里一软。
“你知道杜兵是怎么死的么?”
“我是泇水人但没在泇水长大过,对泇水的事情不清楚,我小时候生活在在京城,长到十八岁才第一次回老家。”
“哦,杜兵啊,是为了起义牺牲的,应该评为烈士,我为了奔波了这么多年就没人管过这事。”
“几十年前的事了,该放下的都放下了,这事就这么重要?”
“对其他人也许是陈年旧事,对于我,杜兵很重要!”
“哦!”
兰涛盯着宗明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是县长,要能办到这个事,那些石构件一分不要送给你。”
“此话当真?姑奶奶。”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我跑跑看。”
兰涛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光。七十多岁的老姑娘在屋里走来走去。
“小宗啊,你要真帮我了了这个心愿,我这辈子死而无憾,为了替杜兵争这个名分,我努力了五十年啊,五十年!”
兰涛突然泪流满面,有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一直在问自己一句话,为了男人的一句话,她用了一辈子奔波,到底值不值!
“你结婚没,我给你夫人做一件旗袍吧!”
宗明有些犹豫。“结了,就是不知道我老婆喜不喜欢旗袍。”
“傻孩子,哪有中国女人不喜欢旗袍的,明天,明天让你夫人来找我,我给她裁剪一副好旗袍。”
“谢谢姑奶奶,我让她来!今个儿我就告辞了。”
兰涛要把小子送下山,宗明赶紧劝说说不用不用,我跑的快,您要送我下去不知道废多大劲呢。
宗明打着照明,一路跑下山,也没停留,一口气开到县城。
在县政府,连夜把民政局、县志办和武装部召集起来研究杜兵追认烈士的事。
连夜被县长叫去开会,几个部门一开始还吓了一跳,一听是杜兵的事,都松了一口气。说又是兰涛老太太闹事了吧,她闹了多少年了。
宗明一听就火了。
“你们是身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个老太太奔波了五十年,不就是要个名分么,怎么就这么难,杜兵够不够条件给句话。”
县长一发火,下面就谨慎了。民政局给县长汇报。
“杜兵的事我们都清楚,现在就一个事,当年他在县城起义投明,事实不清楚,证明力不够,当时郯邳县委没有明确说和杜兵直接对接过,我们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这句话就搪塞了老太太五十年!到底有没有办法去验证这个事?”
民政局的老唐咽了一口唾沫,“其实,这个事找省委老书记翟柏涛同志问问说不定有希望,他当年在鲁南军分区工作过,对郯邳县很熟悉。可是他级别这么高,谁敢去问!”
宗明笑了。
“你们啊,做事还是不够实事求是!不能因为级别高就不敢去推动这个事。今天我们就去金陵,找老书记!”
县长就是县长。
当夜县政府的车就去了金陵。
如果不是宗明,即使是县长,还真不敢去叨扰一个退了休的老省委书记。
翟柏涛在书房里一听杜兵还没被追认烈士,马上激动的站了起来。
“我给他证明,我给他证明!”
看着声泪俱下的老书记,一屋子人都愣了。
“我给他证明!通知杜兵起义的人是我啊,我当时是鲁南军分区淮海特科站站长,我还是杜兵的入党介绍人唻。”
啊,居然还有这事!
“当时淮海大战前,我通知杜兵在郯邳县帅部起义,他本身就是地下党员,这一点毋容置疑,不管郯邳县起义成不成功,杜兵都是烈士。
由于工作太忙了,后来的事我都没来的急过问,不过我当时还通知鲁南军分区的徐明同志去配合杜兵,徐明应该能证明这些事啊,为何还拖了这么多年?”
“老书记,徐明同志当时在这场战斗中牺牲了!”
翟柏涛很难过,他埋头抽烟,嘴里一个劲的说,我给他证明,我给他们证明!
宗明让人把摄像机收起来。自己拉着老书记的手说。
“有了您的证明,我们县会尽快追认杜兵为烈士的。”
小主,
“好,好,开追悼会那天一定要通知我参加。”
“放心,老书记。”
宗明带着资料跑到省政府找秘书长余明同志汇报。
余明大为感动。
“我没看错你,宗明同志你是好样的,创造性的完成了任务。”
“那杜兵这个烈士?”
“我来协调,快事快办。”
余明的电话让程缩短到两个小时。杜兵的烈士就批下来了。
从金陵回来,宗明就拿着杜兵的烈士证明书上了鹿哟山。
兰涛正在给泥春燕量体。听到这个好消息时,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苍老的手不停的抚摸着证书上杜兵的名字。
“兵哥,你是烈士,你是烈士了!我们等了五十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泥春燕鼻子一酸,赶紧抱住了老姑奶奶,这是多么纯正的爱情啊!
“姑奶奶,等天好了去看他。”
“唉!”
兰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我和杜先生啊,也有甜的时候,先苦不一定甜,但是先甜那肯定是甜了!那时我们多年轻啊。”
兰涛是个大气的人。一转脸把五十年的心酸就抛诸脑后了,她轻轻拍着泥春燕的肩。
“来,姑奶奶给你量量,你这身子坯子,百十里地也是头一份,美!”
泥春燕得意的看向宗明说,
“怎么样,不是我自夸吧,姑奶奶的眼光那可是一流的!”
宗明嘻嘻笑。
兰涛转过脸看向他。
“真是傻人有傻福,傻小子娶了个俊媳妇。你还愣着干什么,干你的活去!”
“哎,好好好。”
石件拉到黄茅岗,石匠们很快就拼装好一个享堂。关杰给享堂加了一个歇山顶的蓝琉璃瓦屋面。排面登时就拉满了。
通过视频,宗明把现场发给了远在淮海的老德菲先生。
老德菲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泇水是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