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畅所欲言。”
“我们研究所这几套科研设备都是他那个科研设备处集中采购的,价格整整比市场价格贵一倍。其中几个非关键设备还是非标产品,研究员们做科研都提心吊胆。”
“还有这种事?”
郑伟接过话,“我都接到好几个校长的电话了。教育厅派人核实过了,情况非常严重。朱士言通过科研设备处这个平台,利用他的妹妹的公司代理了大学城大部分科研设备的采购,案值近40个亿。手法极其新颖。”
宗兴邦没想到朱士言这么大胆,他手中的这个报告是个烫手的山芋。
“这个朱士言,怎么就不能做一个干净的人呢!”
赵相义很气愤,怒道,“科研设备是培养孩子成为可用之才的梯子,他怎么敢贪污?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信仰可言!
如果这样一个人还能天天坐在省长身边一起开会,我无论如何也是理解不了的。”
“哈哈,老赵就是耿直。你这个材料有几份?”
“两三份吧。”
“一份放我这,其他的不要给任何人看,消息泄露了你的困境是很大的。”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就是要参他一本。”
“呵呵,张翼德喝断当阳桥的豪气你老赵当然有,但司马懿的隐忍你也要学学。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哎呀,哎呀,省长啊,三个月我何其煎熬啊,你不是号称打击腐败不隔天的包青天嘛,你是不是变了?”
“我虽是省长,手里并没有斩鬼神的剑。仅靠同级监督的效力有多大呢。”
宗兴邦不好说最近省里要大变动,此时赵相义真要是甩出一个大炸弹来会掀起轩然大波的。
人不论做什么事都要讲究策略,干大事要懂得借势,天时,地利,人和,方能心想事成。
“那我就把报告递到中纪委去。”
省长夹起一个鸡肋,若有所思。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个朱士言,能力有余,贪心不足。真是可惜了一块好料子。
“其实你们还是怕官,不能他想垄断就垄断了,你们的设备你们自己采购嘛。朱士言通过行政手段,将你们的采购权集中到自己手里,这本身就是一种行政垄断,垄断就会滋生腐败,或者说有些垄断就是他们为了捞私利媾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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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常务副省长,又是大学城建设的总指挥,谁敢招惹他啊。”
宗兴邦哈哈大笑。
“那你怎么敢给我提?”
“你官声不错,我选择相信你。”
“谢谢你。我们出去走走。”
在研究所外面的山道上,阳光很好,几个人登上后面的山顶,远处江上货船摩肩擦踵,好一派繁忙景象。下山时,看着洁净的石板路,完全看不出昨夜还是狂雪暴冰。宗兴邦才想起这是打扫过的登山道,眉头紧皱。
“汉平,我早就吩咐过你,不要兴师动众,这么偏僻的路都打扫,得浪费多少人力物力!”
罗汉平很委屈。“省长,办公厅根本就没安排。”
郑伟笑了,“这个你真是冤枉汉平了,朱省长昨晚下的通知,让每个大学和大学城机关干部、环卫工人连夜打扫的。搞得好多同志都怨声载道,说省长的架子真大。哈哈哈。”
宗兴邦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往山下走。
赵相义和郑伟相视一笑,默默地跟在后面。
在山腰一棵巨大的古柏下面,宗兴邦停下脚步,这里是环视整个大学城的最佳地点。一百平方公里的宏大科技新城展现出恢宏气度。
“老赵,宏伟蓝图我们省政府给你们铺好了,剩下就看你们的了。”
“你们这届班子还是很有气魄的。”
“别光唱赞歌,大的方面还有什么困难没有?你大胆提。”
“就是交通不方便。”
“这个我们考虑了,把金陵二号线延伸过来,十三公里的工程,怎么也得十个亿吧,但是省委省政府把你们当做掌上明珠,要给就给最好的,这个钱我们掏的高兴。”
赵相义这次是真高兴了。好多老校区的教授们都不愿意往这跑,有了地铁也就二十来分钟的事。
“还是省长大方,我们多次给朱士言反映,那小子只答应开几趟公交过来,这个大学城以后装三四十万人口,就那几趟公交车管什么用!”
衡量一个官员的能力魄力,就是在重大事件或项目上看他如何作为。有的人天天讲很激动人心的故事,给你绘画出多么美丽动人的未来。但是在重大现实考验面前频频犯致命的低级错误,输的裤衩都不剩。不是决策失误,这个人本来就是个草包!
类似赵括谈兵的人多的是。
在山脚下,宗兴邦跟大家伙说了掏心窝子的话。
“我宗兴邦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还是能经得起干净、担当这两个词的考验的。
我是草根出身,看到大多数人活着就是含辛茹苦。因此我最痛恨的就是腐败,以及那些为腐败铺设温床的各种堂而皇之的规章制度。
只有从政为民才能在体制的岗位上长青。从政为私,成为吞噬弱势者的虎狼,就是老天都看不下这悲悯的一幕!
所以近年来,我极力推行阳光行政,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让权力在人民监督下运行。腐败猛于虎,一个官员贪腐一万块,我们的公共财政和行政成本都要增加数十倍。
权力如果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他的欲望就会膨胀,为所欲为,没有边界。所以,牵扯到重大问题,我们要相信人民的力量。讨论时,决策时我们都要依靠人民,通过人民讨论,人民公决的事,虽说不是最完美的,但一定是最公平的。”
宗兴邦握住了赵相义的手告别。
“老赵,你要是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你说的采购的事,你如果不相信我,要去中纪委,我宗兴邦拜托你稍微晚晚,这个月我们的事比较多。”
“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呢省长。”
“大学再有设备采购,你们可以自行搞嘛。”
“省长的这个意思可以公开嘛?”
“可以。”
金陵工业大学再一次设备采购就自己进行了,没有经过大学城管委会的科研设备处,当然省了相当一部分钱。
朱士言让秘书张向中去了解情况,张向中很能干,下午就来回信。
“赵相义得到了省长的同意。”
朱士言原本以为省政府视察大学城取得了圆满成功,他朱士言的政绩又添了浓笔重彩的一笔。谁知道半路出了这么一趟子幺蛾子。
“妈的,这个姓赵的,仗着自己是个院士,把饭做到我头上来了。”
话虽然说的硬,朱士言心里还是发怵的,感觉到了危机的到来,打电话让妹妹晚上去自己家一趟。
晚上九点,朱士言回到家,看见妹妹正在和秀梅讨论一个满绿翡翠手镯。
“嫂子,你带这个肯定好看。”
“那谢谢妹妹,我带着合适嘛?”
朱士言气不打一处来。
“不合适!你们不要给我招摇过市!”
坐在沙发上,朱士言盯着妹妹。
“把你那个公司注销了。”
“为啥,挺挣钱的。”
“就怕你有命挣没命花。抓紧去清税注销,不能留任何痕迹。办完这些事你赶紧出国。”
朱士红刚刚在金陵买了一套680万的大别墅,才装修好一天也没住,她不想走。
“哥,你天天就提心吊胆的,怕啥,马上你就是省长了,谁敢动你。”
朱士言火了,一拍桌子。“你到底还听不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