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洋打开第一幅《花石图》,一打开180㎝×48㎝的设色绢本,江南山石跃然纸上,古拙天然的气息扑面而来。另一幅是南阜老痹左手的一幅隶书对联。
“今天就选这幅《花石图》,那副对联留着下次用。你开价吧。”
“小店就靠着你这个主顾勉强维持,您给980块。”
兴邦心里惊了一下,这得自己不吃不喝十八个月才能买下这幅画。但于洋接下来的操作更让他吃惊。
“你开一个106块的收据。”
看起来店老板很熟悉于洋的套路,拿出一张大发黄的旧收据,填了一个106块的收据,日期居然落到了1966年。用一张旧报纸包了递给于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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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洋付了钱,把画随手一夹,带着兴邦就回去了。进招待所的小胡同前,他把画递给兴邦,“揣进你的大衣里。”
兴邦揣着画跟着于洋进了招待所西园。西园是单独的一个园,主要用于招待省委省政府那帮领导。几个独立的二层小楼都很雅静。108汤士坤固定使用,他不来时没有特殊情况这屋都是锁着的。
汤士坤刚刚起床洗过热水澡,此刻正在用一把大梳子整理他的发型。他回过头来看是于洋和兴邦两个人,转过头来继续整理仪容。“老于啊,回头给招待所说一声,淋浴器怎么搞的,一会热一会冷。”
“好的,我马上就去说。”
“东西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
于洋朝着兴邦递了一个眼色,青帮从怀里掏出东西,小心翼翼的打开报纸,摊开画卷。 汤士坤走过来看画。
“嗯,不错。这次淘的这幅画很好。老人家肯定会喜欢的。”
于洋掏出收据递给汤士坤,汤士坤接过来认真的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待会一起吃午饭。回头我带你们拜见一位大人物。”
吃饭的时候,招待所的所长诚惶诚恐的走过来向汤书记道歉。于洋一摆手,“赶紧派人修。下午热水再搞不好,我看你这个所长得好好进修一下你的业务了。”办公厅掌握着驻京办的生杀大权,秘书长一发话,所长脚下生风的去办事了。
车停在酱坊胡同一座普通四合院前,汤士坤放轻脚步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敦实的汉子,汤叫他二哥,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屋里走。里屋一个老者正在练习书法,看见汤士坤进屋就把笔放下,坐在案前的椅子上。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不要老是往我这里跑。现在工作那么忙,你们忙你们的,多干一些实事要比往我这里跑强一百倍。”
“ 您老批评的对。我是到北京来开会,顺便来看看您,这都一年多没来看过您了,怪挂念的慌。”
看见汤士坤穿了一双旧布鞋。老者笑了,“三妹给你做的布鞋还穿着呢。”
“穿着呢,可舒服了。”
“人不论做多大的官,都不要忘本。都要发挥我们勤俭节约的优良作风。”
“这是你一直教导我们的。我不会忘记的。”
“老二给客人上茶。”
汉子笑眯眯的去端热水瓶。兴邦赶紧把热水瓶接过来,逐个茶杯添水。
“这个年轻人我没有见过。”
“这是今年省委从南大招来的选调生,在校时就是党员,还修的是双学位。很勤快,我带在身边。他的老家和您的家乡接壤唻。”
“噢,小伙子你老家是哪个县的?”
“郯城县旁边。”
“噢,确实和我老家很近,只有百十里路。”
“你的老家是胶南吗?”
“哈哈,小伙子挺聪明。”
“我的父亲贩过驴子去过几次胶南,是个很好的地方。”
“胶南的驴皮阿胶是有名的。”
汤士坤给于洋使了一个眼色,于洋带着兴邦跟着那个叫二哥的人去了另一个书房。汤士坤自己拿着画在书案上铺开,扶着老者去鉴赏画。
老人家要留饭,汤士坤很高兴。吃饭的时候,老婆子拿出106块塞进一个小信封递给汤士坤,“你们这些都是从老爷子这里出去的,知道老爷子喜欢字画,能用心帮老爷子留心一些字画已经是很有心了。这个钱你必须拿上。”
汤士坤赶紧站起来推辞,三番五次后看到老爷子的脸越来越难看。汤士坤才麻利的把钱收起来放在自己的口袋里。那个叫二哥的人手里拿了两盒茶叶递给于洋。
“你们辛苦了。这是崂山茶厂今年新出的明前茶,你们拿回去尝尝。”
于洋麻利的接过来,“那可是好茶,我替汤书记收了,回去好好泡品一品崂山味道。”
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味。兴邦吃不惯 胶南家乡饭,装模作样的扒拉了两口。汤士坤一反常态,吃完一碗饭,又站起来去盛了了满满一大碗。
“ 三妹做的菜太地道了。我一直盼望着这一口呢。”
汤士坤干脆站起来,夹了几筷子菜混上饭来狼吞虎咽,那吃相仿佛昨天都没有吃过一顿正经饭。兴邦看得眼都直了,汤士坤演技太厉害了,简直不可思议。
老爷子也看的津津有味,“你小子还跟当年在办公厅一个德行。吃起饭来一个顶俩。”
离开酱坊胡同,汤士坤又回到了原来严肃的模样。他歪躺在后座上,打这个嗝,会恨自己刚才吃的太猛了。
突然,汤士坤坐起身来,对兴邦说,“刚才在老爷子书房的时候,他老人家说你的口音让他想起来一个人。他当年在沂蒙地区当书记的时候,接触过一个年轻的地下工作者。这个年轻人曾经用情报解救了地区组织好大一批人,包括老爷的自己。由于时间太遥远了,只记得那个人的代号叫翠鸟,也不知道他现在这个人到底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事?你有空给我打听打听。老爷子年龄大了,总想起当年革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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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邦心里一惊,“翠鸟。”这个代号是他的姑父翟柏涛当年用过的。解放后,他上中学的时候,翟柏涛给他们几个孩子讲过自己年轻时候的地下工作事迹。但兴邦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好的,汤书记。有时间我打听一下。不过时间太久远了,可能费点劲。战乱这么多年组织打乱了又组建,组建后又被打断。很难找到老爷子说的那个翠鸟。”
汤士坤点点头。年龄大了总对过去的故事感兴趣。人海茫茫找一个人也何谈容易,何况还是一个搞秘密工作的同志。不过他自己脑海里倒是浮出一个人影来,翟柏涛,他曾经在鲁南打过游击,事情不会这么巧合吧。
“兴邦啊,你是泇水村人吧?”
“是,书记。”
“省政府那边有个翟柏涛也是你们泇水人吧?”
“啊?这么巧嘛?秘书长没给我说过这件事啊,那有空得拜访一下。”
翟柏涛的籍贯填的兰陵县人,这个汤士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在试探他唻,兴邦赶紧岔开话题,“我原本是要回淮海城到大学当个教书匠,没想到会被于秘书长选调到省委办公厅。”
于洋眯着眼,“教书岂能跟办公厅相提并论,只要你好好干,三五年到地方就是县长、副市长。”
汤士坤咳嗽了一声,于洋闭了嘴,继续假寐。
街上又起风了。枯叶在地上卷来卷去,汤士坤急着要回去,当天下午几个人就踏上了南去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