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2 / 2)

鳯来仪 浅醉笙歌 5820 字 1个月前

至于蒋婷,容烨虽恨他,但心里最深处却依旧爱这个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的母亲,他深知蒋婷对他没有恶意,也不会算计自己,可就是蒋婷那该死的控制欲和暴脾气将容烨逼到了悬崖边上,退一步万丈深渊,可是不退,就要被日日困在牢笼里,不得自由。

容烨进退两难,最后被彻底逼疯。

容烨瞥了一眼站在大殿前,还一脸怒气的吴丹。

吴丹在容烨登基第二年,曾对容烨呈上过一篇“劝君书”的奏折。

折上写着:

臣为官多年,深受先帝恩惠,感恩戴德,铭感五内

现先皇已逝,臣既为兴臣,又辅佐陛下,自当竭尽全力,忠心耿耿

今妖后祸国,宦官当政,权臣掌权,陛下皇权不稳,朝中乱作一团,百姓民不聊生

臣既食君禄,应担君忧。

今上书一封,谨用条陈,裨万分一。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

百姓者,陛下之家人也。

国以民立,民以国存。无民则国何?

太宗曾言:“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

陛下聪颖,若做明君,就当知晓,惟君民共治,上下相通,民隐得以上达,君慧亦得以下逮的道理。

陛下天资英断,睿识绝人,本可效仿尧舜为国之贤明君主,怎奈小人当道,奸佞误国。

恕臣上书不敬之言,苟利国家,不避斧钺。

妖后乱政,权臣掌权,宦官乱国,当诛其九族,以正朝纲。

自古蠹众而木折,隙大而墙坏

朝堂奸佞繁多,小人成堆,而陛下也应当学会辨别忠奸,亲贤臣,远小人,杀奸佞,信忠良,以此壮大兴朝,令兴朝长盛不衰

权臣不宜独任,朝纲不可久驰

陛下,臣字字句句皆为肺腑之言,不为悦,不过计,披肝沥胆,直言劝谏

望陛下听臣一言,早做决断

——臣吴丹上书

折上所写长篇大论,但一字一句,无不是在触碰容烨的底线。

可想着吴丹乃国之重臣,容烨也就忍了他的无理之言,如今吴丹竟又进言,说他昏庸无道,只听得进谗言,所以才会提拔像裴子衿这样的蛀虫。

容烨是一国之君,他吴丹不过是个臣子,竟敢以长辈的姿态批逆龙鳞,触怒龙颜,真是不知死活?

容烨龙颜大怒,“来人,将吴丹拉下来,斩了!”

此话一落,大殿内一片寂静。

吴丹闻言,心中不悲不喜,异常平静。

因为他早就知道,容烨昏庸无道,只会宠信奸佞,偏爱妖后,不会容得下忠臣良将给他的建议。

容烨登基的第一年,吴丹也曾想过辞官还乡,此后不入朝堂,可是他也曾答应过先帝,若以后皇太孙即位,他也要尽心尽力辅佐这不成气候的皇太孙。

君子一诺值千金,更何况先帝对他有提携之恩,吴丹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吴丹苦笑一声,今日虽落得斩首的下场,可他到了地底下,也算是不负先帝重托了。

门外,两个御林卫走了进来。

吴丹对着那高坐皇位,面上无一丝温情的容烨行了一礼,他字字句句,说的铿锵有力,清晰可闻,“自古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陛下,臣虽死,但臣无愧于您,也无愧于先帝,更无愧于兴朝。臣一死无惧,望陛下珍重!”

吴丹语毕,转身便随御林卫离去,可没走两步,却被一位大臣叫住,“陛下!”

这位大臣身穿深蓝色官袍,大步流星的走到大殿中央。

大臣两鬓斑白,身形虽瘦弱但康健,他虽脸上褶皱成堆,但红光满面,身躯挺拔,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大臣便是韶衡,也是被容烨提拔的大臣,现封为鸿胪寺卿,官居正三品。

小主,

韶衡替吴丹求情道:“陛下,相国忠心为国,一心为君,虽口出妄言,但也是为陛下着想,相国一言,罪不至死,还请陛下三思,从轻发落!”

容烨是铁了心要杀吴丹,他声音越发冷冽,“今日谁求情,就和吴丹同罪,一律斩首示众。”

“哀家看谁敢?”

蒋婷怒呵的声音尖锐锋利,极具威严,如利箭一般,响彻整个大殿。

忠臣纷纷转身,去向后边身穿凤袍,被婢子搀扶着缓缓行来的蒋婷行了一礼,“臣等参见太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蒋婷一脸怒气,他走路时步子又稳又快,他边走边抬手,示意群臣平身,众人起身后,又转身看向容烨。

蒋婷那双蕴含着怒火的眸子目不斜视的瞪着容烨,容烨被看的心里发怵,双腿打颤。

因为容烨小的时候,蒋婷就是喜欢用这双怒气冲冲的眸子瞪着自己,而后辱骂羞辱自己。

所以他的害怕是下意识的。

蒋婷身形笔直的站在大殿上,他冷笑一声,“皇帝,无人束缚,耀武扬威的日子过久了,所以你在朝堂上是越发不知轻重了是吧?就连先帝留下来的辅政大臣都敢杀,你是真不怕留下千古骂名吗?”

在大臣面前,被蒋婷一驯,容烨只觉颜面扫地,他面上虽气的脸红筋涨,心里怒火中烧,可他心里的自卑敏感又开始提醒着他,要隐忍,在外人面前要假装孝顺懂事,要沉住气,可是隐忍下来的结果无非就是委屈了自己。

一阵娇俏可人得声音传入众朝臣的耳中。

“太后娘娘,这是朝堂不是祈寿宫,娘娘就算耍威风也不该来大殿上,更不应当着群臣的面来恐吓陛下,毕竟陛下是天子,娘娘此举,难不成是在说陛下心智如三岁小孩,到现在万事还要听娘娘决断吗?”

此话一出,朝堂上又是议论声一片。

蒋婷气的转过身去,在看到奚梦儿身穿凤袍,笑意盈盈的看向自己时,她怒气填胸,呵斥道:“哀家在教育自己的儿子,而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不在锦绣宫里好好待着,竟敢跑到大堂之上来兴风作浪。你以为你仗着皇帝恩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蒋婷面色阴沉,命令道:“来人!”

四个御林卫走了进来,静静站在奚梦儿身后,对着蒋婷行了一礼。

“传哀家的旨,从即日起,没收皇后玺绶,罢黜奚梦儿皇后之位,贬为庶人,现拖下去,立即斩首示众。”

蒋婷话音刚落,只听容烨厉声道:“朕看谁敢动手?”

容烨龙颜大怒,令四个御林卫只能站立在原地不动,处在进退两难之间。

容烨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的怒气才消了一点,“传朕旨意,太后疯魔,刚才所说的话,全是太后胡言乱语,史官不得记,违令者斩!”

蒋婷怒目切齿,恼羞成怒下,他声嘶力竭吼道:“容烨,你宠幸妖后,偏宠奸佞,你就不怕国破家亡吗?”

一句话让容烨彻底暴怒,“来人,将太后押去祈寿宫,禁足七日,期间无朕圣旨不得出。”

蒋婷有些不可思议,她气的不顾形象,开始当场咆哮大殿,“容烨,你疯了吗?你竟敢禁足你的母亲!”

四个御林卫闻言,只好无奈的将蒋婷押了出去。

蒋婷知道,自己手无实权,他无法,只得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奚梦儿行了一礼,“陛下,自古后宫不得干政,所以臣妾也就行先退下了。”

容烨点点头,奚梦儿也转身离去。

容烨稳了稳情绪,被蒋婷这么一闹,容烨更是容不下吴丹,他命令道:“来人,将吴丹押下去斩立决!”

两个御林卫走进了大殿,将吴丹强行押着离去。

吴丹轻叹气,虽有失望,但他并不畏惧。他苦笑道:“先帝,臣尽力了,到了九泉之下,臣也能对得起你。只是兴朝由盛转衰,是必然的。”

乱世需重典,沉疴下猛药

吴丹确实尽力了,如今的大兴积弊已深,已病入膏肓,非一味猛药可治。

吴丹已经尝试过千百种方法,上奏折,朝堂谏言,他想要救救在这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的大兴,可是当今陛下偏宠奸臣,不听忠言,所以猛药再猛又有何用?

不过是白费唇舌罢了!

吴丹对容烨失望透顶,不过仔细想想,倒也释怀了。

毕竟兴朝先祖容鹤是靠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天下,他开辟了兴朝,使百姓富裕,国力强盛,兴朝的先祖一个强过一个,而这五百年下来,兴朝也该衰败了。

毕竟盛极而衰,剥及而复。

这世间,没有哪个王朝,能存在千年之久!

吴丹面色平静,离去时,他走的不紧不慢。

众人看着他高大威猛的背影此刻有些孤独萧条时,不免同情怜悯起来。但满朝文武对他这种苟利国家,不惧生死的举动,心生敬佩!

这次他离去时,无人再敢为他求情,因为大家都明白了,容烨是个嗜杀成性的主子,而太后现在手无实权,她就算是有心想保诸位大臣,但也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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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满朝文武只能选择明哲保身,不再多管闲事。

容烨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受封的江秋羽,他唇瓣翕张,“封江秋羽为车骑将军,官居正二品。吏部明日写册封文书加盖印,从明日起,江秋羽正式上朝,不得有误。”

站在一众大臣中身着深紫色官袍的刁冠上前一步,行了一礼,“臣遵旨!”

江秋羽行了一礼,“臣多谢陛下厚爱,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烨抬了抬手,江秋羽起身,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众位爱卿若无事,就退朝吧?”

容烨话音刚落,一个身穿紫衣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上前,男子身材魁梧,骨骼匀称,面色严肃,五官端正。

他是工部尚书盛义,盛义上前行了一礼,“陛下,臣有事要奏。”

容烨不耐烦的应道:“说!”

盛义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陛下,前几日在朝上,您曾说要在兴朝各地建立神仙庙,但现如今国库吃紧,而朝中许多破旧宫殿都需要重新修缮,再加上上个月月底裴陆两家的婚事和今年各地开战后送去前线的军粮和辎重,还有开战后对各州进行的修缮包括送去霍北城的灾银,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如今国库是真的没有多的钱再去建神仙庙了。所以还请陛下三思,取消这次建立神仙庙的提议。”

容烨和蒋婷大吵一架后本就心有不悦,他此刻心烦意乱,气愤之下,大声怒吼道:“没钱就去想办法啊?若个个都以没钱来搪塞朕,那朕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句怒吼吓的盛义汗流浃背,心跳如鼓,他双膝跪地,瑟瑟发抖,的哀求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群臣也噤了声,纷纷行礼,“陛下息怒!”

大殿上安静了良久,站在一旁的容煦才走上大殿中央,他行了一礼,“陛下,臣有一办法,能帮您解决国库吃紧的问题,只要国库充实,盛大人就会有多的余钱帮您在兴朝各地建立神仙庙。”

今日虽事情繁多,但总算有件事能让容烨顺心。

容烨沉下气,声音如常问道:“什么办法?”

容煦微微一笑,笑意不善,“陛下,先帝在时,就曾下令,凡商人者,家中土地不得过百,不得衣丝乘车,犯者凌迟。可是兴朝有一位商人不仅家大业大,竟还逃过了官兵的搜查。这位商人就是秦州谢家谢玉松。谢家富可敌国,而且还私自做起盐铁买卖。建兴四十年,谢玉松手上有一批没卖完的生铁,被臣知道后,臣便派人去调查情况,可是谢玉松很聪明,他不仅巴结了御王,还将这批生铁全部卖给了御王,御王将这批生铁藏于鄞州御王府地下室后,就派匠人去地下室打磨这批生铁,还将它们做成了刀枪剑戟,重甲箭弩,有数十万之多。御王怕打造兵器的声音太大,便将鸡鸭鹅猪养满整个御王府,这样方便掩盖打造兵器的声音。臣早年也派人在暗中调查过御王府,只可惜证据不足,无法禀报陛下,现如今,御王暗中私造兵器,藏重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容煦语毕,群臣震惊。

楚熙心里一颤,容煦怎么会知道此事的?

不过瞬间,楚熙就反应过来,他的身边有叛徒!

但令楚熙不清楚的是,到底是谁呢?

容煦见容烨面色有几分动容,他趁热打铁,“陛下,御王私自铸弩,打造兵器,狼子野心,其心可诛,陛下可以下旨,先诛谢家九族,将其家产充公后,再将御王打入死牢,秋后问斩。”

楚熙笑意泛冷,“皇表兄这么着急除掉我,是因为有什么秘密被我拿捏住了?怕我向陛下泄密吗?”

“本王清者自清,能有什么把柄被你拿捏住?”

“皇表兄,说话得要有证据,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诬蔑本王?”

“是不是真的,本王到御王府一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本王一身清廉倒也不怕你查,只是若你在本王府中伪造证据陷害本王,那本王岂不是要枉受不白之冤?”

容烨打断,“两位皇叔都别争了!”

容煦和楚熙行了一礼,才退到一侧。

容烨轻叹,“这样吧,朕派锦衣卫首领和东西厂督主联手去御王府查探,若是假的,那这件事朕就不深究了。”

楚熙行了一礼,“多谢陛下!”

容烨看了一眼裴子衿和陆孚,“裴卿陆卿,查探御王府,就由你们二人走一遭。”容烨眸色一沉,阴翳了几分,“若御王真的造反,就地诛杀,绝不姑息。”

裴子衿和陆孚走上前行了一礼,异口同声,“是!”

容烨又将目光转向容煦,“至于谢家,就由奕王走一趟,诛谢家九族,财产全部充公。”

容煦走上前行了一礼,“是!”

容烨轻叹,“今日就到这吧,退朝!”

容烨语毕,众朝臣全部跪地高呼万岁,送别容烨。

容烨在众人的跪送下不急不慢的离去,太监王石大手一挥,上来几个小太监将那死去的文官尸体抬出去后,便也紧紧跟在容烨身后,一道离去。

待容烨走后,朝堂上的大臣才渐渐散去。直到大殿上空无一人,大殿才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