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对视,气氛一片紧绷,只听见飞蛾扑向灯泡噼啪作响的声音。
“就这么好奇。”顾晓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对。”林乔毫不掩饰地点头承认。
“知道了又能怎样,是能改变过去还是改变你今后对我的态度。”
“什么都不会变。”
“那你知道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林乔认真地凝视着顾晓,眸子被灯光照耀得很亮,“我想离你更近一点,了解你的生活你的想法,和你站在一条线上,这样如果哪天你遇到了麻烦我也能及时护着你,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见你被过去的人找麻烦却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这让我很无能为力。”
他面上露出一丝窘迫:“好吧,还有一些……嫉妒。”
顾晓诧异地挑了挑眉。
林乔闭上眼,索性将心底想法和盘托出:“因为你的过去没有我,就这么简单。”
说完他连忙示意顾晓噤声,递去一个自以为很凶却依然毫无威慑力的蔑视,像一只装老虎的猫。
顾晓识趣地没去倒着撸猫,连原本散漫的坐姿都端正了许多。
被顺毛的林乔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回到正题。
“我不愿意看到你受伤害,顾晓,我朋友很少,我是真的把你当我兄弟的,你的过去对我来说扑朔迷离,我和你好好过着日子呢,冷不防跳出来一个自称和你过去有纠葛的人,而我看着你被骚扰或者是道德绑架,却不敢随意插手,生怕给你添乱。”
“所以我想了解的不仅是有关你父母的事,还有我认识你之前你所经历的一切,这就是我对你的贪心。”
林乔尽可能地想让气氛没那么严肃,都是青春期热血的爷们,就算要来一场男人之间的正式谈话也不能那么肉麻。
他说正事的同时嘴上没个正经,都是朋友跑个火车也没关系,便给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平添了一抹暧昧的色彩。
顾晓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不动如山。
但满嘴跑火车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是什么呢,那天晚上屋里光线太暗了看不清,反正都是后话了。
“说完了?”顾晓掀起眼皮看了林乔一眼。
林乔口干舌燥,灌下一杯水:“你要想听我还能说。”
“从哪儿学的这些话,”顾晓眯着眼,“对谁都这么说吗。”
“练出来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我是人是鬼?”
“你是我的好兄弟啊顾晓。”
“滚。”顾晓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被骂了呢,”林乔委屈巴巴地垂下头,怯懦地偷偷看了顾晓一眼,“我玻璃心敏感肌,你赔我精神损失费。”
顾晓额上青筋抽了抽:“你真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林乔还要演,顾晓双手比了个“停止”的手势:“我说,你打住。”
“好的顾兄。”
一句“顾兄”让顾晓翻了半个白眼,另外半个在余光瞄到偷笑的林乔时硬生生停下了。
“我又没说不告诉你,你至于牺牲这么大吗。”顾晓说。
林乔耸耸肩:“是我想说的,我想告诉你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唔……”
顾晓站起来俯身过去,捏住了林乔的两颊,林乔被迫嘟起了嘴,眼中是突然被打断施法的茫然无措。
“再多说一句你就要和你兄弟阴阳相隔了。”顾晓咬牙切齿。
“好嘟。”林乔嘟成“O”的嘴巴一张一合,刚吃过辣椒炒肉的嘴唇红得鲜艳,像玫瑰的花瓣,如果不是两颗兔牙暴露在空气中显得那么滑稽,这真是一幅涩.情的画面。
顾晓强忍笑意,略带嫌弃地松手,抽了张餐巾纸:“擦擦。”
“……”
林乔的偶像包袱回来的不是时候,像黛玉葬花一样难过地擦干净了嘴巴。
顾晓坐了回去,指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他不自在地将手指藏进掌心,收起了有些凌乱的心绪。
“我父母……”他刚说第一句话就卡了壳。
有些人哪怕已经成了别人的回忆,被提及起依然会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短短三个字,却让顾晓瞬间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林乔安静地等待着。
重新面对父母的死亡是一件痛苦的事,就像他每每忆起乔薇离开时的背影,心中都会一阵绞痛。
但这又是必然要去克服的。
从无意撞破顾晓秘密的那天起,林乔就知道顾晓从来没有放下过,父母的离世是他心中最大的一个坎,好像只要家中那个供奉父母灵位的房间一直存在,父母就从未离去。
离别是灰色,接受离别是黑色。
可再过几天,顾晓就不再是相信圣诞老人的小孩了,如果他一直去逃避,活在幼时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童话里,长大后受到伤害也是千倍万倍。
比如顾铮。
顾铮很清楚父母是顾晓的死穴,是只要一提顾晓就会暴走的存在,掌握了顾晓最大的弱点,拿捏起来方便的很。
那个房间只能成为一个安慰,而不能成为精神寄托,时间久了心理会出问题的。
小主,
好奇是借口,担忧青少年身心健康才是真的。
“他们是战地记者。”顾晓想尽可能地表现轻松一点,指甲嵌进掌心传来的疼痛,和心中泛起的苦涩相比依然不值一提。
“11年前的一场战争引起全球关注,他们作为记者上了前线,2022年6月22日,”这一串数字他说的很顺,像是已经在脑海中默念了无数遍。
“他们牺牲于北*顿*涅*茨*克,残骸至今仍未全部找到。”
顾晓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最后的影像。
拥有一柜子化妆品的陈璐此时蓬头垢面,脸上沾染了污泥,捂着耳朵面朝着摄像机,亦或是举着摄像机的顾昊,语速飞快地说着什么,话语却湮没在了炮弹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