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仅仅是片刻,她就找回了自己的心神,砰地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拍在炕上的红木桌面上,呵斥:
“大胆,你这贱婢竟敢信口雌黄,污蔑主母!”
陈青竹自然不会被她吓住:“污蔑不污蔑的,夫人心中难道没数吗?”
张氏呼吸粗重,凌厉的眸子锁定在陈青竹身上,脑中思绪飞转。
她原本那一点怀疑真的成了事实,陈青竹不知怎么已经得知了她的打算,所以从昨日起就不复往日恭敬。
这便是所谓的兔子急了也咬人。
但兔子终究只是兔子,区区婢妾,连生死都掌握在她手中,即使她知道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听从她的安排。
她心中镇定下来,改换了谈判方式:
“陈氏,如今都查到你的贴身丫鬟冬雪身上了,除了认罪受罚,你没有别的选择!一味顽抗狡辩,对你的一双儿女可没有好处啊。”
即使内间只有两人,张氏说话也滴水不漏,但其中的威胁之意,扑面而来。
陈青竹却很镇定:
“夫人说笑了,我自己都要死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儿女。生死危机临头才知晓,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命要紧。”
她对儿女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委实出乎张氏的意料。不过,生死大事,谁能保证愿意轻易为别人牺牲自己呢,倒也说得通。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有来硬的了。
“哼,即使你不为儿女着想,也该知道自己的命掌握在我手中。我今日若打死你,没有任何人来道我一句不是。既然都要死,为何不让自己死得更体面有价值些?”
“你若肯老实认罪,我倒也愿意怜惜轩哥儿和蓉姐儿,将他们记在我名下,从今往后,他们便都是嫡出。”
虽然陈青竹当初被逼着做妾,原因之一便是张氏无法生育。
但这么多年来,她生下的一对龙凤胎却一直没有记在张氏名下。
如今这世道,嫡庶名分天壤之别。让她的孩子从庶出变成嫡出,对一个婢女出身的人来说,还真是莫大的“恩典”。
“如此你死后,他们也都感念你,在九泉之下也不缺香火。”
真不愧是把侯府后宅治得跟铁桶一样的靖南侯夫人啊。
威逼加利诱,叫人无处可逃。若是前世的陈青竹,再不甘也只能含恨妥协。
可如今的陈青竹历经修真界的刀光剑影,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又岂能被一个后宅妇人拿捏。
“夫人还真是肆无忌惮,就不怕我告诉侯爷?”
张氏冷嘲一声,轻蔑地打量了陈青竹一眼。
瘦得脱相的脸,粗糙发黄的皮肤,眼下一抹挥之不去的青黑,再加上冬日里穿着臃肿的棉袍,让她一眼看去就如市集卖菜的村妇。
当年的陈青竹,委实有着让人忌惮的绝好容貌,眉目如画,灵秀无双。
若非当初靖南侯那位宠妾已经威胁到她的管家权,她绝不会选择驱狼吞虎。
可如今嘛,再绝色的美人也需要好生养护,多年磋磨之下,陈青竹早已沦为枯萎不堪的残枝败叶,而她,还依然如同娇妍盛放的花朵。
且不论妻妾之别,就只论容貌,现在的陈青竹也是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侯爷与我多年夫妻情分,岂能信你一个贱婢的挑唆?”她高高扬起的唇角,写满了得意与优越感。
一个是娇妍如花的妻,一个是人老珠黄的妾,侯爷的心会偏向哪边还用说?
经过多年经营,如今她可是侯爷心里最宠爱信重的女人!
“大少爷的前途毁了,袭爵的就只能是你所出的轩哥儿,你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做出这种事来,可比本夫人有动机多了。更何况……”
张氏意味深长道:“去收买大少爷身边人下毒的,可是你身边的冬雪!”
朝廷为削弱世袭勋爵,规定嫡子有残疾不可袭爵,若换成庶子袭爵则要降等。但即使降等,那也是靖南伯,对一个庶出子和婢妾有绝对的诱惑力。
从动机上看,陈青竹的嫌疑的确是最大的。
但她却依旧镇定自若:
“是么?那如果侯爷知晓您已经恢复生育能力了呢?”
前世她死后一年多,张氏怀孕时才知晓,在给裴瑾下毒时,张氏经过多年调养就已经恢复了生育能力。
这话才是真正戳中了张氏的死穴。
她心中大骇,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青竹轻笑:“胡说不胡说,禀明了侯爷,叫个擅长妇科的太医来给夫人把把脉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张氏呼吸急促,眼中杀意毕现:
“你以为你知道了这些,还能活着走出瑶光院?”
说这话时,她眼神示意已经从外间走进来的刘嬷嬷。
看来只有让陈青竹立刻死了,她的秘密才再也没有暴露的风险。
如此,顶罪一事便只能换一番说辞了:
她揭穿了陈青竹的罪行,陈青竹图穷见匕,要杀她,身边人为了救她这才失手将陈青竹杀死。
倒也是死无对证,只是裴瑾外家那边如何交代还得再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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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竹如今还没突破炼气一层,与普通人无异,自然要防备阴沟里翻船,来时就已经带了钗头尖利的镀金铜簪防身。
做了数十年修士,她对危险感知何其敏锐,此时她一只手摸进袖子抓住铜簪,随时准备着躲开攻击且上前挟制住张氏,面上却云淡风轻:
“夫人不会以为,我都知道这么多了,还毫无准备就来瑶光院了吧?”
张氏面色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