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闸俗称千斤闸,说是千斤,但其实千斤都是轻的,哪座城闸都得有个几千斤沉,甚至东京城的城闸都有上万斤。
千斤闸这东西大抵三种材料,一种是木闸包铁皮,可不要小看这木闸,三尺厚,长宽皆过丈,包上铁皮的木闸,至少也得三四千斤,有城门洞大的,这木闸都会有五千多斤沉。
第二种乃是石闸,石闸大城用不了,因为大城城门宽阔,没有那么大的石头可用,不过就算小城石闸,也有几千斤,毕竟石头本身的重量在那里放着,仅次于金铁之物。
第三种就是纯粹金属打造的千斤闸了,这种极为罕见,一般来说不是重城不用。
当年杨广在江都举办比武大会,假意选天下兵马大元帅,意欲将十八家反王,七十二路烟尘一网打尽,这些反王豪杰逃至江都北门时,便有千斤闸落下,那个闸就是纯金属的城闸,重达万斤,毕竟杨广是把江都当做南帝城经营的,一切都仿长安。
而大宋东京的也是金属城闸,同样重逾万斤,不过这卓啰城却并非此种闸门,而是硬木包的铁皮,但也足有五六千斤上下,一但被压上,骨断筋折不说,肯定会被碾成一张肉饼。
两人这时一看城闸落下,顿时大惊,张宪马快,直蹿上前,提着手中枪就朝上方顶去。
可这闸门本身就重,光是厚度就有接近三尺,下来势头又猛,早已不止本身重量,就看那枪瞬间便弯曲起来,张宪立刻发出一声悲痛长啸。
他这枪并非寻常之物,他的武艺是在蜀中阆州所学,不是赵柽所教,赵柽只传他兵法,未授他武艺,他的老师是蜀中隐士,青城山的道人,当时给他医治固疾的时候,见他有学武天分,便收为弟子,传授了拳脚功夫,而这杆枪也是道人所赠。
此刻张宪看老师所送的兵器毁掉,而城闸依旧坠下,不由大叫一声,抬起双臂就欲托闸。
那旁史进见状,不由神色立变,喊了句:“小郎不要!”
这千斤闸有多重史进心中有数,张宪的武艺虽然不错,但力量却根本不足以托闸,张宪并非那种力大无穷的猛将,真论起双臂之力,甚至还不如他。
史进觉得头皮有些发炸,张宪是赵柽什么人他心中清楚,那可是赵柽的小舅子,若是张宪死在这里,他又有何面目去见赵柽?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也催马上前,双臂一举,欲和张宪一起托闸。
只听得“轰隆,轰隆”两声巨响,两人的坐骑全部被压垮,那闸依旧朝下方落来。
这千斤闸又岂是那么好托?就算合他二人之力,也根本托不住!
当年杨广的江都比武,那些豪杰反王逃至北城门处千斤闸落下,乃是一位名叫雄阔海的好汉双手举闸,才托起了铁闸片刻,而这雄阔海绰号紫面天王,那时称天下第四条好汉。
即便是这天下第四条好汉,最后放出不少豪杰后,也因为体力不支,根本从闸下撤不出来,最后被活活的压死。
再溯历史,夫子的父亲叔梁纥也是能够双手托举起千斤闸的猛人,这个猛人原本的武器就是大锤,乃当时有名的力大无穷,放在后世隋唐里,肯定也是能排进前三的好汉。
而史进和张宪两个,纵然也算是武艺超群,枪棒了得,但和那些个猛人相比却差了并非一点半点。
就算眼前这闸不是雄阔海举的那种万斤铁闸,可也有个五六千斤重,两人根本托不起来。
就在两个眼看就要被压下之际,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让某来吧!”
两人咬牙一看,却是条黑塔般的身影,不是旁人,正是杜壆。
杜壆一直随军,听前方城闸声动便急忙赶了过来,结果却看见张宪史进不自量力想要托闸,便立刻从马上跳到前方,叫出话语。
杜壆的武艺和卢俊义仿佛,步下弱了那么一丝,但马上又强那么一点,这马上强的就是力量。
他身高九尺开外,头如麦斗,膀阔三停,腰大十围,是纯粹的猛将,而且此刻他的武艺也已经迈进了宗师的门槛,如在马上,几乎就是万人敌般的存在。
只听他吐气开声,双臂一晃,便托在了那城闸下方,然后大喊了一声“啊”,那城门竟然停止了下坠。
不过他的额头也立刻沁出汗水,嘴唇发紫,脸色涨红一片。
张宪史进两个此刻没空感激,纷纷从地上捡起兵刃,顺着城阶向上急杀,去抢占闸楼。
他二人虽然托闸不行,但杀些寻常西夏小兵却如剖瓜切菜,就算是有箭矢射来亦不能伤,只用十几息便到闸楼之前。
其实这时城门上方并没有太多守军,毕竟整座卓啰和南军司此刻就剩下两千余人,分布去四处城防之后,每一处并没有许多。
但是虽然人少,却毕竟在城上居高临下,用弓箭向下攻击,这边才没有攻上去,导致放下了千斤闸,史进张宪两人攻来又自不同,短短时刻就夺了闸楼,一看闸索已经切断,便立刻唤后面跟上来的兵丁一起拽动,足足上百人,才缓缓将下方的城闸拉起。
杜壆此刻在底下已被热汗打透,那征袍仿佛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滴滴答答”向下淌落,那闸门往上拽起的一刻,他身子“噔噔噔”朝后方退去,双臂双腿都痉挛得颤抖不已。
元果在旁边看傻了眼,没想到宋军之中竟还隐藏这等猛将,就算是西夏也无有力举城门的勇士,他面皮不由一阵抽搐,脸色发青,此刻他心中一方面希望宋军攻不下卓啰城,都死在这里才好,一方面却又念着赶快拿下城池,好去管赵柽要解药,解了那可怖的虫花膏之毒。
就在他矛盾不已之时,城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响,他下意识回头观看,只见远处大队人马杀了过来,不由一声哀叹,看来自家以后,是真的……回不去西夏了!
赵柽的军马足有一万三千多,留下部分守着盖朱城,剩下近一万人都带了过来。
卓啰和南军司只有两千多人,只要城门一开,那胜败根本毋须多言,只看是想要单纯的夺城还是要将对方全部斩尽杀绝。
不过卓啰城不像盖朱城,这是大城,虽然地处边塞,但里面有不少百姓居住,甚至还是这一带的商榷之地,平日也够繁华,这样的城池想要将西夏兵全部灭杀,不让消息走露出去,基本不太可能。
赵柽率大军杀入城门,看见杜壆脱力模样不由急忙询问,杜壆简短述说经过,他点了点头让杜壆去后军休息,然后进入了城中。
一路之上几乎所向披靡,西夏军根本守不住,彼此兵力相差太过悬殊,而且藤甲军的防御堪称变态,根本没用许久时间就将四面城防全部夺下,然后清剿城内。
可是来到军司府还有监军府等要地之时,里面却早已是人去屋空,这卓啰和南军司的统军监军等人不知去向,估计在城破之后,看势不妙,已经从其他城门处逃离了。
元果见状不由心中叫苦不迭,无论是假意求援,还是城下诈门,都是他带人前来,若抓住了统军等人还好,如今却被他们跑了,这些人肯定会上奏李乾顺,言报事情经过,那他一个叛军之罪再也难逃。
这罪过若是寻常人得,恐怕就要诛杀满门,再灭九族,就算他出身元家恐也不会得好,直系家人都会跟着受到牵连,就看自家妹妹如何与李乾顺解释求情了,但他估计哪怕李乾顺免了家人之罪,他这个罪魁祸首却依旧难逃一死,只要被抓住肯定五马分尸,点天灯,喂乌鸦。
城内的搜捕肃清足足持续到凌晨时候,卓啰城的西夏居户并不全部顺服,也有备了刀枪,在搜查之际抵抗动手的。
赵柽对此下了严令,但凡有意图反抗者,全部杀掉,一人反抗,就杀整户,一户反抗,就杀三邻!
一夜之间,卓啰城内血流成河,尸横渠沟。
赵柽心如铁石,以往大宋与西夏乃是国战,向来这般残酷,如今他领陇右,同样是国战,绝不允许任何的心慈手软,任何的犹豫迟疑。
打仗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儿戏,没有从头再来!
他一夜未合眼,天色微亮之时,已经写好了密信,派人赶往陇右送给柳随云,让他马上增兵派人,一定要占住卓啰城,要将卓啰和南军司下面的一些城县之地全部拿下来,据住此处,剑指兴庆。
三日之后,卓啰城已经渐渐恢复秩序,但赵柽却传令四门紧闭,不许进出,这里乃是军司州城,粮草充足,军械齐备,砲弩皆有,即便西夏那边派兵前来攻打,他也不怕,只要守到柳随云增兵一到,正好里应外合,破了西夏攻打之军。
转眼又过几日,城外一片平静,陇右的兵没来不说,西夏居然也没人到,不由让赵柽心中生出疑惑。
他撒出的探马往西北最远已至济桑县的长城附近,往东北则到了柔狼山的敷川和会州边上,却依然没有探到西夏大军踪迹。
而在柔狼山那一侧就是西寿保泰军司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人偷偷潜过柔狼山,看看西寿保泰军司的动静时,忽然有守城军兵来报,说是城外来了三骑西夏打扮之人,请求进城面见主帅。
赵柽皱眉,虽然只有三人,但出于谨慎,他也不想轻易放了进来,于是便带着身边众将,前往城头观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