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萝之前说过他们姐弟只是面子情,但是从褚景和这孩子的信中的遣词造句来看,他们的关系似乎也没有那么僵硬,对方尚且年幼,但是字里行间充斥着细心体贴,每次来信都不忘安慰姐姐,也从不埋怨褚秾华当时顶撞皇帝的不理智。
毕竟刚到行宫中时,还有族中的长辈写信来责备皇后,隐晦的指责她毫无国母的风范,丢了褚氏的脸——这封信当即就被愤怒的褚皇后撕碎了,由此可见在褚氏内部,是相当不赞成皇后的做法的。
——说实话,在姜妱看来,即便褚皇后当时确实有点欠考虑不够理性,但是她也是刚刚丧子又被驱离皇宫,这惩罚对于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来说已经足够重了,她需要的是安慰和劝导,而不是来自自己亲人雪上加霜的指责。
这就更能反衬出褚景和的耐心和温柔,退一步讲,即便真是面子功夫,做到这份上,也远比大多数当庶弟的好了。
于是姜妱回信上的内容逐渐多了起来,她开始关心褚景和的学业,问他在宫内当值顺不顺利,有的时候,还会在信的末尾爱屋及乌的关心一下他的姨娘,嘱咐他今年天气炎热,不要忘记他生母分例不多,提醒他多为其准备冰盆,谨防暑气。
一来二去,即便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两人的关系反倒比之前进了一步,偶尔在通信时还会开些玩笑,对姜妱来说,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而行宫这边,今年的暑气已经散了大半,天气变得舒适起来,姜妱重新开始在一大堆宫人的陪伴下在行宫中走动起来。
她踢毽子的记录顺利的破了一百,不仅开始学起了花样,盘、拐、双飞等玩的有模有样,还时常跟几个踢毽子踢得好的宫女内侍玩围毽,几个人接力踢同一只毽子,好的时候踢数百个都不会落地。
除此之外,荡秋千,放风筝,射覆之类的游戏,只要是行宫中能有的,就没有这群人想不到的,统统撺掇着姜妱来尝试一遍。
出乎丝萝的意料,姜妱刚醒时一副对人世一点留恋也没有的样子,平时作风也是娴静文雅居多,会做诗词,能书写画,甚至连琴棋歌舞都很擅长,以前应该是个才女大家闺秀没跑了,但是她发现自己这个“新”主子玩起来竟然也很精通,各个都上手很快,一点儿不像以前没接触过的样子。
丝萝有时候也会疑惑,这样一个女子,能娱人也能娱己,生活中该是多么富有情趣,本应乐观愉悦,每天都开开心心,完全不会郁闷或是伤感,究竟是怎么样的变故和打击,能让她患上那样严重的心病,以至于生无可恋,一味的追求死亡解脱。
她想不通,但是也绝不会就那这些事去问姜妱,正相反,她巴不得姜妱一辈子都想不起以前,最好把那些事,无论好坏都抛在脑后,忘个干干净净。
姜妱没有察觉丝萝的心理变化,她只是觉得越来越开心,每天睁开眼睛都对这新的一天有着满满的期待,身体也随之健康了起来,她额角的伤已经好全了,当初伤得那么重,现在却一点疤痕都没留下。虽然崩漏之症还没完全治愈,但是气血却有了明显的恢复,看上去比一般不怎么活动的女子还要健康些。
她现在每天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该用什么游戏或是活动来打发时间,这真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的时候。
几个月下来,行宫中的角角落落已经被她走遍了,新鲜感过去,又不免觉得这里地方太小,待久了多少有些憋闷。
春藤便提议能不能出行宫去逛逛,这附近的涪山便是名胜,虽然不够高也不够险,但胜在风景优美,又有出名的枫树,现在正是枫叶变红的时候,观赏性极佳,很适合去踏青。
姜妱有些心动,毕竟她现在远离京都,那些规矩一时半会还管不住她,但是另一方面,她的身份其实也是个负累,若真在外面出什么事,她自己倒是多活了这一段时间够了本,若是连累别人,那就真是罪过一件了。
于是她没像丝萝提议的一般去绕过行宫中的守卫悄悄出门,而是主动召来了许致,询问他的意思。
许致没有一口否定,他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这里虽不比京城守卫森严,但是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就算有人生事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更何况,您住在行宫的消息是被封锁的,就更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许致虽然是淑妃那边的人,但是褚皇后的安危也同时关乎着他的前程乃至性命,许家也不可能舍得为了谋害一个已经失宠的皇后去而折去一个深受圣宠前途无量的子孙,因此姜妱知道对方绝不会在这上头动手脚,也相信许致至少在她的性命安全上是值得信赖的。
“只是……”
姜妱抬头疑问的看向他。
许致道:“只是您若要出行宫,最好还是装扮成平民的样子,不然太过显眼,反而不利于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