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又淡淡的道:“前番大朝,官家亲口说小高是福将、有小高去江南广宁监解决让朝廷焦头烂额的钱政问题、官家就放心了,这之后,你是否发现高俅忽然变了?”
叶梦得仔细一想,色变道:“还真有些不一样了,一改这老贼以往狡猾的姿态,有剿匪的主张了。”
“哎……”
蔡京叹息一声。
说起高俅,他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尽管拥有对皇帝的强大影响力,可偏偏不轻易用。
甚至在这问题上,前番拒绝了和权倾天下的蔡京结盟。
每次大朝时,老高也特别奸诈,紧守武臣不干涉政务原则,基本上不论是谁发问,老高都会先高呼一句陛下圣明,然后基本一问三不知不知所云。
而事实上不论是以前的蔡党、还是现如今的赵党、亦或是自诩清流的那些京官,也都高兴于高俅的这种作风。
毕竟包括蔡京在内的文臣群体,还真的惧怕高俅开始利用影响力在政务上瞎乱指手画脚,那岂不是乱了天下、乱了体制?
宰相掌政、宰相需得用读书人此条,乃是太祖皇帝起就定下的规矩。
叶梦得接着道:“高太尉最明显的一个变化是:以往压制驻防各地的禁军将领们、报喜不报忧,基本上除了已经做大、并公然造反的土匪不得不报外,都默认压制各地匪患消息。”
“而各地知州政务官们虽不受高俅节制、但有惧于其奸诈可恶的淫威、本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原则,宁愿公然隐瞒朝堂、也尽量不得罪高俅,便此故意瞒报。”
“而有的知州虽无惧于得罪高俅,但会念其一点:若把治下匪患上报,即使被朝堂重视了并采纳,但现如今情况来说、我户部再也无力拨付额外的剿匪军饷、于是很大可能是从我户部层面也默认了高俅的瞒报,就此帮高俅一起维稳、瞒报皇帝。”
“又有一些知州有抱负有才能,且无惧高俅淫威的,处心积虑想要自谋军饷剿匪的,但也有一个问题就是:若未得当地驻防禁军将领配合者,很可能把额外从百姓身上追加的‘剿匪税’浪费了还吃败仗,这除了执政官背锅外,反增加了土匪声势,教天下人看了笑话。此类事在各地时有发生,每次一打,就吃败仗,官府一吃败仗,土匪影响力和势力就增强,而驻防禁军见土匪势力强,宁愿收土匪钱通融后相互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敢作为。就此一来恶性循环,上下一气,高俅也反被各地将领们捆绑了利益,动弹不得,只能顺水推舟、进一步帮各地的属下门生隐瞒维稳。”
一口气说到这里,叶梦得最后才道:“真正在知州任上敢讲实话,敢弹劾高俅,并自谋军费剿匪且打赢了的只有两人:宗泽、张叔夜。张叔夜还好,他只骂过高俅,于是被调离了。至于宗泽桀骜不驯,身为书生,殿试时候一篇策论从皇帝宰相一直骂到百官,得罪过太多人,皇帝对他印象也很不好,于是捅了高俅的疼处后,就被高俅给坑了、降级去江南知县。”
蔡京想了想,叹息一声道:“你说的这些,也算是实情、属于绑架了国朝、不能在台面上轻易说的实情。”
老蔡公这样一说,叶梦得有些失望,但也无奈。
知道这表示蔡京不打算、也无力捅破现在这样的恶性循环默契,因为一但捅了,炸裂开来,没谁能解决这些问题,那天下就要乱!
叶梦得深知蔡京的政治理念就是:解决不了问题时,就一定要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
这类事已经发生太多了,那些张口就来,提出一堆问题、捅爆了所有默契规矩而又不自带解决方案的人、基本都被蔡京视为“乱说话、无能、专门用小喇叭喊话制造问题、而从不用手去解决问题的类别”。
那些基本上都是蔡京的打击对象!元佑党就是最大最惨痛的例子,被收拾的最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