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在这里和俄罗斯成教产生冲突。
这是瓦西里和安东彼此心照不宣的共识。
“瓦西里先生,”伊万诺夫也不想横生事端,斟酌一番后,他给出一个折中的建议:“距离列车再次发动还有半小时,成教对于恐怖分子的围剿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关于那些不幸被波及的俄罗斯联邦公民,我当然也不希望他们就这样死去,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通知周围部队,允许你在此期间暂时出入战场中心救助民众。”
“谢谢。”瓦西里并没有恨这位俄罗斯成教的人员,对方肯给他这样的营救机会,自己当然要牢牢抓住。
持续半小时的行动期,这就是俄罗斯成教的底线,而他没得选,不能让之前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
“地脉不在这里,我们已经…彻底失败了,”德米特里.阿纳尼耶维奇痛苦地咳嗽着,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趁着这个机会,你赶快一个人逃走吧。”
“真是的…”塔莉娅用肩膀扛起老人的一只胳膊努力前进,一只手将落在他们身上的尘土拍下去,两人距离爆炸中心较远,所以比起其他人,他们受到的冲击要小得多。现在,少女已经放弃了攻占地脉节点的幻想:“怎么可能丢下爷爷不管,当初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和格列布他们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人想起了从前道德被人们全面遗弃的时代:
新登记的孤儿和被父母遗弃的儿童数目增加了将近80%,大量科研人才、社会精英纷纷逃离这个需要他们的国度,酗酒、精神疾病、吸毒、流浪儿童、性病成为培育罪犯的天然温床,平均每四个成年男人就有一个有犯罪前科,每个冬天的早晨,当他出门走几步后,总能在街上发现姿势僵硬的死者,他们是醉酒后在户外活活冻死的,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二十年。
“其实…”德米特里看到远处刺眼的亮光,但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立刻跟着其他人一起死去:“在遇到你们之前,我正准备自杀来着。”
“至少我们还好好站在这里,”塔莉娅不敢想象其他人的遭遇,但她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请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
德米特里的头垂了下去,他终于完成了那个冬日早晨自己并没有做完的事情,塔莉娅又艰难地走出几步,外界的阳光终于照耀到两人的身上。
少女侧头看了一眼,然后才意识到老人离去的事实,丧失了对生存的渴望后,德米特里用魔法成功自杀,某场葬礼上留下的死者束腕布条和鲜花被他偷偷藏在身上,他早就在行动前做好了这种打算。
塔莉娅没有哭,她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变得软弱,那样一来,之前大家所做的一切似乎都不会有什么意义了。
“旧世界一定要彻底打垮,”少女起初的声音略为哽咽,因此这句歌词最后的感叹音并没有发出来。
“旧势力一定要连根拔!”塔莉娅提高了一点声音,她不害怕自己会因此被俄罗斯成教的军队发现,唱到第二句时,少女找回了曾经的节奏感。
“我们都憎恨沙皇的宝座,我们都蔑视那十字架。”
“全世界受苦的人都是战友,我们向饥饿者伸出手。”塔莉娅的声音穿过硝烟,传递到了附近的居民耳中。
在俄语中,“安魂曲”的字面意思就是“唱出来”,在这首献给逝者的仪式中,一半以上的祈祷词都是通过歌唱的形式展现,安魂曲结束后,生者与逝者正式告别,并祝愿其通往另一个美好的世界。
少女用《工人马赛曲》替代了这一宗教意味强烈的仪式,这是她专门唱给长辈的安魂曲。
“让我们一同把敌人诅咒,让我们肩并肩去战斗。”
一滴眼泪落在塔莉娅脚下的地面上,但她没有注意。
“快来,工人们,站起来,去斗争!”
“怎么回事,好像有个女孩子…她在唱歌?”附近一幢小楼内,姐弟两人茫然失措地透过破碎的玻璃望向燃起大火的大教堂,他们实在不敢相信会有人在此时唱歌。
“米莎,你听见了吗?”姐姐娜斯佳询问身旁的弟弟。
“我也听见了,”稚气未脱的少年此前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歌,但他可以从中感受到一种顽强的生命力:“这是什么歌?”
“快来,饥饿者,打击敌人!”
娜斯佳摇了摇头,这首歌她也是第一次听见。
“哈哈哈,”教堂废墟中,格列布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找了一根火焰已熄灭的木棍支撑自己的身体,塔莉娅的歌声也同样传入青年的耳中,自知逃生无望的他很快跟着唱了起来。
“到处响起复仇的吼声:前进!前进!前进!前进!有钱人是一群豺狼虎豹,就连你卖命的钱都要抢,哪管你没有穿,没有口粮,看他们一个个多肥胖。”
在路上救助完几位伤者的瓦西里朝着教堂方向迅速冲刺,外围的俄罗斯成教部队成员接收到了伊万诺夫的指令,并没有向他发起攻击,而是任凭他进入战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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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里也听见了两人的歌声,他能判断出其中一人正是塔莉娅。
(这旋律…有点熟悉,等等,那不是方同学当初弹奏的钢琴曲吗!)
“挨着饿,为他们大摆筵席!挨着饿,让他们去投机!”
相当振奋人心的声音。
“挨着饿,看他们出卖良心!挨着饿,任他们嘲笑你!”格列布惊奇地发现,教堂的废墟中还有好几位和他一样的同伴苏醒过来,然后不约而同地跟着唱歌,他们或多或少都落下了残疾,有的倚靠在冒黑烟的断墙上,有的坐在大堆的砖瓦碎片上,还有的大概是没法起身了,干脆躺在地上,即使如此,清醒者们都在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
“快来,工人们,站起来,去斗争!快来,饥饿者,打击敌人!”
(我真是太过傲慢。)
瓦西里在众人的合唱中找到了塔莉娅的声音,他径直朝着她移动。
(轻率地向她提出追求这种事,却从未理解过他们的世界。)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克舍伊小队”仅仅是试图抢夺地脉节点控制权的武装暴徒罢了,但瓦西里不再将塔莉娅等人视作执迷不悟的恐怖分子。
“克舍伊小队”的成员们的确有自己的信仰,但他们并非从属于某个宗教组织。
“怎么搞的,”利用“斯雷普尼尔”这种八足马形状的移动用灵装,名叫奥列格的强壮男子带着“歼灭白书”的绝大部分成员远离了爆炸中心,但他们还是可以隐约听见那里的声音:“教堂自我构建的防御术式还没有被完全取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