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曕北平静冷淡的眸里掺杂了些许敌意,掩在银框眼镜与昏暗的灯光下,逐渐消弭于夜色中。
傅承屹不轻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兀自沉默。
林曕北语气愈发冷淡了,“我不是没提醒过你。不是所有的遗憾都能弥补。”
清越的声线夹了丝无奈,“我也有我的迫不得已。”
人工湖上空起了薄雾,氤氲的雾气被风吹得左摇右摆,像灵魂舞者的轻纱曼舞。
一路舞到林曕北的眼里,遮掩了他真实的情绪。
仍轻笑着,“傅承屹,你不能既要又要,世界上没有这种好事。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回答他的是更为漫长的沉默。
寒风猎猎,如同千万把尖刀,捅破所有。
月色泠泠,男人轮廓分明的线条愈发硬朗,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
他冷硬的唇角微微勾起,漆黑的眼瞳迸出坚决的利光,“林曕北,我只说两点,倘若你能反驳,我不会再来找你。
第一,你不得不承认,我是她离开的重要原因之一。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结我不解,便是她终生的疙瘩,她不会真正好起来。
第二,一个独自外出的漂亮女性,是全天下最弱势的群体。何况现在病毒肆虐,大环境又不好,你真的放心她一个人吗?感染了怎么办?再发生去年的无差别枪杀案怎么办?
我说完了,你考虑一下。”
刺骨寒风吹得脸生疼,也刮走了林曕北一贯的从容。
他重重敛眉,银框眼镜再也兜不住他的无力。
最近所有人见他第一句都在问盛南伊去哪儿了。
他为她保守秘密,为她苦想出路,以一己之力对抗全世界。
可他明白,他只是她退无可退时的又一条退路,却不会是她前进时可能会选的那条岔路。
初相识时,盛南伊已经名花有主,他只能发乎情止乎礼藏于心。
再后来,她感情稳定,他远赴美国,他们是两条相交后注定渐行渐远的直线。
可一场车祸改变所有。
他帮她从难缠的官司中脱身,却发现自己深陷其中。
明知自己不在候选名单,他还是选择默默守护,毕竟陪伴也算安慰。
可他不是圣人,他有私心杂念,他也有七情六欲。
他眼睁睁看着她再次坠入曾经历经艰辛爬出的泥潭,痛心疾首却又无能为力,现在甚至还要推波助澜。
心痛到无以复加,连呼吸都成了煎熬。
傅承屹说完想说的,起身离开。
林曕北闭了闭眼,徐徐说道:“12月7日,温哥华飞洛杉矶,航班UA387。
她支付出现了问题,我刚帮她买了飞机票。”
男人的身影微顿,“谢了。”
“傅承屹,”林曕北卷翘的唇边漾出苦涩,“你有没想过,即便见了面也没用。她很执拗,比从前更甚。”
“见面后,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是我的事,不用你费心。”
林曕北:“……”
傅承屹大步流星,林曕北突然抬高分贝,悲愤道:“傅承屹,你凭什么?”
颀长的身形顿住,伫立在一片暖光中,却比冬夜更冰冷,比寒风更凛冽。
“因为她只爱过一个人,这就是我的机会。”
林曕北哑然失笑。
艰难扯起的笑容被十二月的风吹得僵冷,破碎。
是啊,傅承屹永远有机会。
他和凌天晔、黎聿、林登都败得一塌糊涂。
不是败给傅承屹,而是败给一颗只能装得下傅承屹的心。
他们不是被踢出局,而是根本没拿到过入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