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就是北方各地的人们用各种不同的声调说着同一种官话,从河北说到江南,从河洛说到江淮,说着说着,腔调就变了,变成了江淮官话,官话的标准也变了,从中原正音,变成了金陵雅音。
方言,是人行止于一方风土中,以血缘和地缘为纽带自然形成的。
官话则不然,它是由国家通过行政权力颁布、靠政治和经济力量驱动的、以文字为依据可以书写的制度化语言,国家统一,要求语言也必须统一,官话就代表了这样的统一性,
能在官话大一统中仍保留了本土方言,说明这方言中,有一种独立的故土情怀,向着统一显示了高度的文化自信,当我们向大一统的官话敬礼时,别忘了也要向独立的方言致敬。
由此方言造就的人文地理空间与自然山川同构,表达了一种独立性的追求,六朝人在越地“人与山川相映发”,说着江淮官话和吴越古语,语言里就有风骨,正是“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从庐山到会稽山,在赣语与吴越古语的互动中,形成了江南诗意流动的空间,当说着赣语的陶渊明,向我们讲述“桃花源”传奇时,那扑面而来的,便是山越文化理想。
桃源中人,为避秦乱,隐于山野,竟然不知有汉,遑论魏了。但我们却不能说他们是非历史的存在,因为,他们只是不在王朝中国和王朝史观里存在,却在文化的江山里存在。
话说山越散居山中,适逢孙策开辟江东,来与山越争地盘,那时的“客家人”就将中原坞壁移置吴楚山区,形成家族性武装组织,如今围屋,分布于赣南、岭南等地,那时的山越,便以围屋扞卫其独立尊严。
为了拥有独立的空间,他们宁愿在群山环抱中寻个人迹罕至处安身,最好是能有个像桃花源那样隐秘的生存空间起居。
没有隐蔽空间,就结坞壁,立山寨,聚族而居,宗法自治。
但这要有个前提,那就是要能在经济上自给,江东山川富庶,冷暖可适,天时地利,宜于山居,只要能逃避赋税徭役,就不愁过上好日子。
可任何一个政权都不会放过他们,都要把他们赶下山来,变为户口,就像现在的夷洲等地一样,
虽然现在表面上看起来这个时期的江东人口稀少,但其实不然,人都跑了,跑入了深山中,跑到海里,没能变成官府的统计人头,即便是东吴需要他们,可他们不认同,
好不容易从赋税徭役中跑出来,跑出属于自己的一方水土,他们宁愿活在“不知有汉”里,也不愿活成国家的编户齐民,
几乎所有的政权,都会把他们当做“国贼”,采用两手,逆之则围剿,顺之则招安,孙权也是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