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想,确实有道理。
论钦陵再是谋略无双、勃论赞刃再是勇不可敌,可毕竟只有区区五千兵马,一旦其突破至逻些城近郊,固守逻些城的雅隆部族五万精锐足以将其一战击溃、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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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钦陵再是自负,难不成还能认为他的五千兵马可战胜五万雅隆部族精锐进而攻陷逻些城?
更何况还有赞普的无敌禁卫军“光军”……
唯一的可能,就是论钦陵深信雅隆部族军队不能出战,亦或他的军队能够以一当十。
以一当十自然不可能,那么就是等到逻些城下大战的时候,论钦陵不仅仅五千兵马……
“会有人背弃盟誓,倒向噶尔部落?”
桑布扎心中惊惧。
松赞干布喝着茶水,道:“自禄东赞起兵起来,他的长子赞悉若不知所踪,总不会是患了什么病见不得光更见不得人吧?”
“赞普明鉴,赞悉若一定是深入高原游走于诸多部族之间挑拨离间,试图联络更多的部族响应噶尔部落的进攻!”
这一点其实之前就有所猜测,但现在基本确认。
问题在于赞悉若到底游说了哪些部族、又有哪些部族被其说服?
心底一动,桑布扎面色大变:“一定是那苍六部!”
所谓“那苍六部”皆在象雄国的领土之上,是象雄国各个部族盘踞之地,吐蕃覆灭象雄国之后并无余力征剿这些部落,只能任由其在祖居之地繁衍生息。
事实上这也是吐蕃之现状,松赞干布名义上一统吐蕃,实则是以一种近乎于“部落联盟”的方式管辖吐蕃,在各个地方,实力强大的部族盘踞一地名义上臣服于松赞干布,但“地区自治”,松赞干布对这些部落的管辖也很是松散,甚至就连征发徭役、收取税金都不得不网开一面,“尽力而为”即可……
其所在之地广袤宽阔,“南北有二十五天行程,东西为十五天行程”,处于逻些城的西北方。
一旦论钦陵突破当拉山由正北方向进攻逻些城,“那苍六部”起兵响应从侧翼发动攻击,雅隆部族的精锐部队只能死守逻些城,不敢主动进攻。
而由此引发的整个吐蕃各部族的连锁反应更是最为致命,松赞干布的统治根基将会动摇、甚至崩塌……
所以论钦陵有信心攻陷逻些城使得噶尔部落重回吐蕃权力核心,甚至左右吐蕃国政,然后凭此与唐人谈判。
到那时候唐人再是愤怒又能如何呢?除非下定决心与吐蕃全面开战,否则就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孰料松赞干布却淡然摇头:“不会。”
“嗯?还请赞普明示。”桑布扎不明白松赞干布为何如此笃定。
松赞干布放下茶杯,这才说道:“我早已派遣‘光军’前往那仓六部,将其首领、族长全部监控起来,‘光军’甚至发现过赞悉若的踪迹,只不过追杀未果被其逃脱,所以那仓六部并未被其说服。”
桑布扎不解,指着桌上的战报:“可若是没有那仓六部答应起兵响应,论钦陵凭什么就敢孤军深入?他怎么敢攻打逻些城?就算他抵达逻些城下没有旁人响应,他怎就自信可以攻陷逻些城?”
松赞干布扭过脸看着窗外院子里的白雪、红墙、雪中行走的僧人,幽幽叹了口气:“现在他们畏惧我的权势不敢答应赞悉若,可若是论钦陵当真兵临逻些城下,他们对我的敬畏还能剩下几分呢?”
权威就好似高山峻岭之上屹立的云杉树,当它面临风吹雨打依旧岿然不动的时候,人们就会对它充满敬畏、崇拜。
可一旦有人在挖掘树根,人们就能想想到树根被掘断之后整棵树摇摇欲坠的模样,自然就开始琢磨如何将这颗树砍倒、截断,是用来做房梁还是破开一条一条做窗框……
当权威轰然倒塌,觊觎在侧的野兽便会蜂拥而上、竞相啃食。
桑布扎还是不明白:“可总要论钦陵兵临城下且占据一些主动,那些人才肯站出来给他摇旗呐喊甚至出兵相助吧?但论钦陵区区五千兵马,怎可能威胁到逻些城的安危?”
赞普既然说那仓六部没有响应噶尔部落,那就一定是事实,可是没有那仓六部的支持,论钦陵怎敢孤军深入?
这小子吃了豹子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