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济没有将人带回万年县衙,而是提着灯笼一路疾行穿过十字街口来到晋昌坊的坊门处,征用了几间屋子将韦叔夏及韦家商队一干人等关押,也不必分别羁押了,这一伙人掩护韦叔夏从西市逃回韦家路上相处时间很长,该窜供的早已窜供完了。
刚刚安置完,便见到一群人燃着火把急匆匆而来,原来是岑厂前已经从大慈恩寺将涉事的十余个僧人带回……
两人碰头,来济不免感慨道:“不愧是越国公啊,这长安城百万众,能够从大慈恩寺拿人的数来数去也不会超过五个,当真厉害。就连我跑去韦家能将人带回来也打的是越国公旗号,否则必然无功而返。”
岑长倩笑道:“来县令该不会是隐晦的诋毁越国公凶名远扬吧?”
来济连连摇头:“怎么会?我做梦都想在越国公麾下任事,有这样一位身体力行能力卓越的上官简直就是麾下官员之福气,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这番话里的认投意味不能再明显了,岑长倩闻弦歌而知雅意,小声道:“这话我会帮来县令带给大帅。”
来济抱拳施礼:“那就恳请长史美言了。”
“哈哈,好说好说。”
“却不知大帅何时返回?时候不早了,还是应当今早将此案审理完毕,韦家三郎似乎与李景淑之死有关联,万一被东平郡王府那边听到风声要咱们交人就麻烦了。”
李道立痛失爱子,此刻悲愤如狂,一旦被他知道韦叔夏与此有关肯定带人打过来要人,然后私设公堂滥用私刑……
岑长倩奇道:“为何要等大帅回来?此事发生在万年辖区之内,你这个县令自然要负责主审。”
来济一愣:“可越国公亲自前往大慈恩寺拿人,不应该由他主导此案吗?”
“呵呵,你是觉得大帅亲自去拿人是想要这份功劳?来兄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帅何等样人岂能争夺下面人的功劳?他不屑于此。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大帅的行事风格,放心大胆的去审吧,不仅不必担忧这份功劳被抢走,反而有什么麻烦的时候可以求大帅帮你善后。”
来济不由感慨,来家虽然算不得名门大阀却也累世官宦,对于官场上的蝇营狗苟知之甚详,而这也是他能够在来家遭受重创之后在官场重新崛起的本事。
从来都是下边人办事、上边人抢功,何曾见过这般不仅不抢夺部下功劳、甚至主动替部下背锅的上官?
“那我就勉为其难了!”
“放手施为吧,大帅既然负责这件事,自然会撑到底。”
……
其实案情很简单,自洛阳而来的一个家族笃信佛门,所以在盂兰盆节这天赶到大慈恩寺参与盛会,孰料寺中人群如潮、摩肩擦踵,有两个女眷被人暗中轻薄,甚至算不得猥亵,但恰巧一队僧人从旁经过,其中一个女眷便认为是僧人下作,故而吵闹不休。
这种事既然未能抓住现行,大抵也只能不了了之,只不过因为涉及大慈恩寺的僧人影响太坏,故而双方纠缠不休。
女眷那边认为和尚不修德行是“淫僧”,连带着指责大慈恩寺徒有虚名、藏污纳垢,非得大慈恩寺出面赔礼道歉才肯作罢;大慈恩寺更是不肯退让,涉及寺院清誉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却又顾忌本寺僧人不肯将僧人交出来对质,事情闹闹腾腾搞得很大。
其实至此倒也无妨,女方并未认出到底是哪一个和尚所为,大慈恩寺也绝对不可能赔礼道歉,只能到此为止,谁也奈何不得谁。
偏偏冒出来一个韦叔夏在一旁煽风点火将围观群众的情绪激发出来,这种事肯定是对女眷抱有同情,从而指责僧人,故而数千百姓自发围堵大慈恩寺山门,形成骚乱……
所以重点就在于韦叔夏身上,无论是他参与昨夜冲击京兆府却事后逃遁,亦或是他煽风点火鼓噪舆论,症结皆在于此。
“说说吧,你是如何将李景淑踩踏致死?”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来济精力充沛,意欲在房俊回来之前将这件案子审理清楚,给对方一个精明强干的印象。毕竟想要认投也得人家收你才行,这些年从房俊手底下历练出来的各个都是精英,等闲货色人家肯定看不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