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说房二那厮昨日护送长乐公主前往终南山道馆小住,便彻夜未归,早起之后返回长安遇到马周适逢其会吧?
这事儿只能私底下禀告陛下,却不好在其余大臣面前谈及,尤其要避着刘洎……
李承乾顿时欣然道:“谁说越国公玩忽职守来着?听闻潏水决堤,马上便赶赴现场组织封堵堤坝,此国之栋梁也。刘中书未见越国公前往衙门便想当然以为其未能履职,有失偏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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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与房俊谈一谈了,岂能因为避嫌便置朝廷事务于不顾呢?况且这满朝文武自己这个皇帝最信任的便是房俊,恨不能将所有重要事务全部交由房俊才放心,他避的哪门子嫌?
刘洎顿时一滞,酝酿了一早上的弹劾便这么悄无声息的完了?
李承乾看过奏疏,一时间居然有些愣忡,叹息道:“论及爱民如子,谁又比得上越国公呢?”
言罢,将奏疏递给刘洎。
刘洎不解陛下为何发出这样的感慨,闷头接过,见到奏疏之上俱陈了房俊与马周在现场的诸般措施,不仅去往兴教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使得兴教寺捐赠了大量石料用以封堵决口,房俊更是身先士卒跳入洪水,率领麾下兵卒以血肉之躯抵挡洪水,这才使得封堵决口顺利实施……
说实话,他心里也极为震惊。
房俊何许人也?出身名门、世家子弟,一出生便高人一等,少年之时尚公主成为皇帝的乘龙快婿,可谓金枝玉叶。其人诗词双绝、字体更与褚遂良、欧阳询等人并列天下大家,算得上是世所罕见的文华种子,高高在上、尊贵荣华。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洪水肆虐之时奋不顾身跳入冰冷汹涌的河水里,以身作则、义无反顾,以血肉之躯阻挡洪水……
如此品格、德行,纵然身为政敌也不得不衷心敬佩,颇有一种高山仰止的倾慕。
但这并不能抵消他与房俊斗争的基础,文武殊途,各有政见,岂能因为各自的品行便携手并肩、同流合污?
刘洎挺直脊背,指着奏疏上“调动玄武门外一千兵卒”的字样,语气铿锵:“陛下,房俊逆贼也!无军机处签署之调令,更无陛下之朱笔敕令,擅自调动玄武门驻军形同谋逆!当着令‘百骑司’将其缉拿问罪,以儆效尤!况且其前往兴教寺威逼利诱,逼迫慧立大师不得不捐赠石料,此举极有可能冲撞佛门,使得整个佛门人人自危从而导致朝局掀起动荡,简直无法无天,若不予以严惩,以后旁人也有样学样,超纲败坏矣!”
一旁的张文瓘恨不能将脑袋塞进裤裆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这等文武双方最顶级大佬的碰撞,岂是他区区一个侍郎能够闻听?
但凡崩出一点火星子沾染上身,都足以让他遭受灭顶之灾……
李承乾也有些懵:“啊?”
这奏疏分明记叙了房俊与马周的政绩,怎地到了刘洎眼中却又能寻出如此之多不合法理之处?
愣了一愣,李承乾脸色冷淡下来,看着刘洎道:“非常之事,行非常之事,如今潏水决堤,洪水肆虐,不仅淹没樊川数百户人家无数两天,更会导致清明渠水势暴涨危及太极宫,越国公此举虽然有些僭越,但危急之时岂能按部就班,为了所谓的规矩坐视百姓陷于灭顶之灾?至于冲撞佛门更是子虚乌有,慧立大师主动承担救灾军民之膳食便已经说明其心中之认可,刘中书之言,未免危言耸听。”
他算是明白了,刘洎之所以屡次弹劾房俊,并非房俊当真犯下什么十恶不赦之错,只因为他是房俊。
只要是房俊所言、所行,刘洎就一定要反对。
为了反对而反对,而非为了对错而反对。
现在的局面是刘洎拉拢了一大批高级官员,与房俊为首的军方打擂台,出发点不是对与错、利与害,而是争夺话语权,进而争夺利益,这是党争啊……
历史之上记载最为酷烈的党争,无过于东汉末年的“党锢之祸”,
桓灵二帝之时外戚干政、皇权倾颓,皇帝不得不借助宦官集团压制,而外戚又联合士大夫集团予以对抗,内斗惨烈,天下大乱,最终袁绍带兵入宫屠杀宦官集团,直接导致“故国恒以弱亡,汉以强亡”的悲惨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