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不止,似乎在掀露,那无可名状的悲哀,在这片消亡的土地上,不久前,那些还立于此地的灵魂,只能向冷风控诉这世道的不公。
白墨鼻头一下变得酸痛难忍,双目已是泪眼婆娑,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以为他看到的会是另一种场景,却不料那惨不忍睹的一幕,竟然就这般被掩盖的,再难寻觅半点踪迹,那些惨叫,悲天悯人的哀嚎,仿佛只是他的幻听,错觉。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该多好!
可惜,这次他再骗不了自己,刚刚小果子说,他要的东西在银楚宸手中,为什么会在银楚宸手中,难道他也在打梦氏的主意?
他将目光回到银楚宸脸上,举手揩去眼眶泪水,回头看向一侧的大宝小宝,转而看向花哥,说道:“就拜托你将他们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花哥并未追问原因,看着白墨的目光,显露着难以描述的情愫,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大宝小宝同声喊道:“老大……”
可白墨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当即打断道:“你们两个乖,老大有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带着你们,你们跟着花帅哥,他会照顾你们的。”
“老大,我们哪里都不去,我们要跟着你……”就在大宝固执地大叫时,一侧花哥突然伸手拍了下大宝的肩,大宝便被定住,小宝欲要开口,结果一样,花哥迅疾朝他的肩头也拍了下,当即再没有了声响。
白墨看着两个一脸不舍表情的家伙,心下多少也有些难过,毕竟他们相处了一段日子,两个家伙对他唯命是从,当下诀别,又怎会不难过。
他知道这两个家伙,一定会死缠烂打,见花哥如此懂他,对花哥示以感谢后。
目光又移到一侧的红叶脸上,虽有千言万语,他终是一个字都未说。
“换个地方!”
目光再次落回到银楚宸脸上,已冰冷至极。
银楚宸带着白墨来到白墨第一次出现在零界的地方——灵云崖。
白墨对这地方自然也是印象深刻,只一眼,背脊又开始发疼。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白墨再难压制内心的怒火,愤然质问道,“我不做她,你放过我,那为什么还去杀人,为什么还要拿走青丘的东西?”
银楚宸与他咫尺之距,他能清楚地看到面具下的那双浅淡眼眸,是那样的冷酷无情。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白墨几近发疯。
“那你又为什么出现在青丘?”
银楚宸突然暴喝一声。
白墨顿时愣住,他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也没有立刻解释他为什么在青丘,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如实相告,银楚宸也不会信。
只见一道刺眼的光,自银楚宸掌上而出,直接拍进了白墨心脏,那种滋味不好受,以至于白墨痛到一口气没缓上来,一个趔趄身子后退了好几步才站住。
当即一口鲜血吐出,却是一脸得意地笑,不过笑得有些讽刺。
而银楚宸没想到自己一掌击出,竟也退后了数步才堪堪站定,亦是喉头一甜,黑色的血,瞬间自那张原本就失了血色,苍白如纸的唇角溢出。
“你……身上有什么……”银楚宸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可话未说完,踉跄间,已单膝跪了下去,双手死死撑在两腿之上,才将身子勉强支撑住,银色的耳鬓湿了一片,不用看面具之下就能想到已是满头大汗。
白墨吃力站直身子,擦去嘴角的血渍,看着这个一直高深莫测的人这般模样,他竟是痛极恨极,瞬间红了双目:“你自己看是什么!”
说着便抬手将自己衣裳扯开,袒露出雪白的胸膛,顿时半个胸脯在外,只一眼,银楚宸便惊愕得失了言语。
白墨心口处,有一个巴掌大的伤口,已经溃烂流脓,还泛着丝丝黑气,隐约间都能看到胸骨,当真可怖。
白墨道:“我想这个你不会陌生。”
“你……怎么会有……”银楚宸声如寒刃,不敢置信道,“……半仙毒!”
果然是半仙毒,看来那个怪物没有骗他,白墨凄然一笑,随手合上衣服:“那你也该猜到我知道了些什么。”
“我本来可以忘记前世恩仇,与你……和睦相处。”白墨看着地上越发虚弱的人,那张凉薄的嘴唇已泛起茄紫色,知道他中毒已深,对自己再无威胁,刚刚那如激流的愤恨血液才终于缓和下来,“可你连这样的我,都容不下。”
终是事与愿违!
银楚宸还是对他起了杀心,那一掌下去,他虽然成功解毒,心脏处却极痛,与每次看到红叶危难,痛苦时,勾离留在他心上的东西,在意红叶时的抽痛一样。
他始终记得,开始的时候,他对银楚宸的感觉并不差,即便到现在,他还是能清楚地记得,那个岑寂的夜晚,那个昏灯的院中,第一眼撞进他眼中的人,他的目光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亮过。
后来,即便知道在他与勾离同体二主时,这人已杀过他一次,可他还是恨不起来,不是嘴上的讨厌,而是发自内心,他深知自己嘴上的讨厌,是来自内心深处——那种他道不清说不明,又难以自已的情愫。
小主,
这个人明明如此冷酷,对他更是无情至极,而他对他的感觉,于任何人都从未有过……
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杀了自己!
想及此,眼中恨意又深了几分:“在我家乡有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白墨凄然一笑,却显得无尽悲凉:“你太过无情了,小瞧了她,也看轻了我。”
银楚宸猛地抬头看向白墨,目光中皆是惊色,带着不敢肯定的语气质问道:“……她去过半仙村?”
“怎么,”白墨讥讽笑起,“还以为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吗?”
银楚宸强忍着来自手臂的剧痛,撤回目光时,那浅淡的眼眸带着冷冽的寒光,垂首看着脚前沙石,须臾,吃力道:“不错,我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绝对不会知道真相……竟然还是被她找到了半仙村。”
说着,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朝后一倒,单膝跪在了沙石之上,白衣似雪的衣襟处,滴滴答答的黑血瞬间洇了一团,再无往日的圣洁之态。
“既然你承认了,那么今天,我杀你,你也无怨了。”
崖谷,生风又化雨,却对这一站一跪的两人,无计可施,他们之间,除了算不清的恩怨情仇,再不剩下其他。
白墨闭上眼睛,突然对前世的自己有了怜悯之心,她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自己师弟这般痛恨她,竟要用这种手段。
他虽然不是她,可还是为她恨不能平复。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