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是田家的人,不然……
后胜的心里藏着一股怒火。
对田齐王室的怒火!
当初齐国被五国联合进攻,当时还是太子的姐夫齐襄王躲在莒城,在自家中做下人。
那年。
齐国君王被杀。
齐国被打得只剩下两座城。
没有谁知道齐国还有没有未来,更没人知道田氏一脉还能不能活下去。
可更令人没想到的是,自己姐姐居然看上了一个从外地流落来的下人。
姐姐自幼聪慧,喜爱读书,还常常教导自己一些兴许她都只是刚明白的道理,也因此,姐弟俩的感情一直很好。
面对这桩大小姐与下人之间的禁忌之恋,姐姐是瞒着父亲他们的。
而后胜出于姐弟俩的好感情也选择尊重姐姐的选择,甚至会帮着姐姐隐瞒——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相国,但绝对是一个好弟弟。
追杀齐王室的敌人离开后,莒城的人们开始寻找君王有没有流落的公子在这里。
这时他们一家才知道,这个‘下人’就是齐王室唯一的嫡系公子。
于是齐襄王在莒城继位。
姐姐成为了王后。
但这时,父亲太史敫(jiǎo)却不乐意了。
外人只知道父亲对外宣称:她没有经过媒人介绍而自己嫁人,不配做我的女儿,有辱祖宗的名声。
于是父女俩终生不再见面。
可后胜当年在莒城,却清楚的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如何。
在襄王继位后,襄王曾和父亲有过一段对话,当时他因为要替姐姐找一本书而偷偷潜入父亲书房,恰好听完了全程。
襄王找到父亲,直接问道:
“齐国史官一直都刚正不阿,甚至你的先辈们不惜身死也要写崔杼弑君之事,你会一样吗?”
表面上看,这似乎是在询问太史敫是否会秉公执笔。
但如果将崔杼弑君的全过程结合起来看,这句问话兴许就还有另一种意思了。
因为史官不仅记载了崔杼弑君,也记载了崔杼为何要弑君——是齐后庄公先与他的妻子私通、还将崔杼的帽子拿来送人的。
所以齐襄王此话看上去是在问你是不是公正不阿,实际上是在问:
“如果我干了什么坏事,你会记吗?”
又或者是:
“你会因为我们的关系而特意把我往好了写吗?”
而面对襄王的问话,父亲毫不犹豫的回道:“如实记录。”
于是襄王便说:“那希望你当一个公正的太史吧。”
公正的太史。
和成为王后的女儿之间,想必联系可以淡漠许多吧?
这些隐晦的意思,还是许多年之后后胜才体会出来的,只是等他体会出来后,父亲早已和姐姐断绝了关系。
那次对话之后,才有了父亲对外宣称和姐姐断绝关系的事。
可每次想起父亲在姐姐住过的小院里发呆、以至于病重过世前还望着姐姐的画像的模样,后胜心里就怒火滔天。
十一年前,姐姐也走了。
临终前和自己见的最后一面,姐姐同样是流着泪看着父亲的画像,那时他便知道,一直都比自己聪慧的姐姐,早就明白了一切。
或许父女俩有重归于好的机会。
只是时间啊,永远不会为谁停留。
当襄王去世姐姐以太后身份掌权时,父亲已故去许多年了……
每每想到父亲和姐姐因襄王那番话被迫终生不见的事,后胜心里就想着替他们报复回去。
他答应过姐姐要好好护着侄儿,他会做到。
但也仅限于护着侄儿而已。
这田氏的王室之位、这田齐的江山,我毁定了!
沉思间,几个大臣已经走了进来。
面对已经在这的后胜,除了一个老臣有些皱眉以外,其他人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拜见大王!”
“免礼,诸位都说说,对秦国报纸,寡人该如何应对?”齐王建直接道。
后胜心里不以为意。
他非常理解齐王建是个什么人。
这是个善于纳谏的人,至少齐王建自认是的;而在后胜看来,这就是一个好听点的说辞。
善于纳谏,不代表你就没了自己的意见了。
可自从姐姐死后,这侄儿基本上是朝堂上哪个声音大听哪个的。
如果几种声音相持不下,那哪个与他亲近就听谁的——很显然,他最亲近的就是自己了。
后胜看向了一名官员,后者当即站了出来。
“大王,秦国这是交好之意,虽有些不实之言,但总体可喜。”
齐王建眉头一皱。
另一官员接着说道:“大王,臣也是如此看的,我齐国一向与秦交好,如今秦国在报纸上攻讦三国、却唯独对我齐国说好话,这不正是两国情谊之表现吗?”
齐王建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眉眼间也流露出一丝喜意。
后胜也挺高兴。
回去后又可以得一笔秦国人的货物了,不管是自用也好还是转手卖出去,秦国人的商品都让人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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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要提防秦国啊!”
所有人目光一转,看向这个站出来的老臣。
后胜认得他,这是自己姐姐的曾提拔起来的一个官员,如今是御史中丞,等已经在家病重的御史大夫死后,他就是接任者。
只是……
此人太过古板,后胜想对他动手却又碍于曾经的面子而有些不好意思。
“大王,秦国报纸,本就让平民深信不疑,如今其以六国王室为谈资,这是对六国公卿的掘根之法啊!长此以往下去,百姓宁可信秦国一纸报纸,恐怕也不会信大王一道王令了!”
老臣苦口婆心的说道。
齐王建脸色一变,听上去有道理啊。
后胜心里一沉,下定了弄死了他的决心。
没办法,这人已经阻拦到了他和秦国的合作,挡了我的财路和复仇之路,他必须死!
“司御史此言差矣。”
后胜面带笑意的说了一句,却在同时瞄了一眼另一个官员。
后者会意,开始在心里打起攻讦这个御史的腹稿。
“秦国若用报纸行如此之事,何必一期一国的发呢?若当初对赵国的第一期发完后,我等拒绝报纸进入又当如何?秦国人素来狡诈,又岂会如此不智?”
齐王建想了想,觉得舅舅此话更加有道理……
随后,其余几个重臣也开始说此言论不可信。
司中丞看着眼前一片倒的朝堂,有些恍然。
十几年前,君王后执政时,我大齐朝堂或许意见不一,但都是为了齐国好。
如今,居然让如此多的奸臣身居高位了?
他看了看王座上对臣子间争吵漠然不语的大王,又看了看起了个头后就置身事外的后胜,忽然间怒火攻心。
“汝等奸人!该死!”
他忽然间的痛骂,让其他人愣了下,随即更加有理由针对他起来。
“我等只是在就事论事,你却因为意见不合就说我们是奸人,难不成你是别国派来的细作、想成心毁坏秦齐情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