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无害又好欺负。
傅应绝不可控制地想到她刚刚化人形的时候。
那段日子比现在还笨些,不像现在一样目光不时狡黠地闪着碎光。
傅应绝偏过头来,细细地看了她许久。
脸上罕见地露出了迷茫,叫傅锦梨心底忽然一慌,可再去看时,他又恢复了沉静。
“爹爹.....”
傅应绝正过身来去仿佛没听到傅锦梨的呼唤。
自顾道,“朕弱冠之年就登基当了皇帝。”
语速很慢,收敛了自己惯有的懒散,手掌撑在身后的地上,双膝支起,是一个极放松,极不设防的姿势。
眉目松弛,眼神淡漠得要命。
傅锦梨不太懂,只是揪着手望他。
从她的视角只能看见傅应绝半张优越的脸跟因为动作而绷起的白皙脖颈跟喉结。
“大启的北边是黄沙漫天的戈壁州,住着强悍野蛮的漠人,南边是号称遍地金银的仓涟,再加之周边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家,虎视眈眈豺狼之辈。”
他语气平平,像在叙述一件寻常事。
右手在头顶撑开,五指的缝隙透进光来在脸上落下了明暗参差的光影。
刺眼,但是他双目一眨不眨,甚至眼底的暗色能将炽热明亮的日光吞没。
傅锦梨没见过这样的傅应绝。
这样的他似天边的积云,看着压得人喘不过气,沉甸甸地存在感极强,但是抓不住,飘忽得能从手心毫无痕迹地失去踪迹。
傅锦梨连呼吸都放轻了,攥住他衣裳的手都捏得泛白。
傅应绝恍若不觉,继续道,“三年,仅是三年朕就将他们打得服服帖帖。”
其实不止三年,只是他登基前本就积威甚重,在大启沦为他一言堂之后更是雷霆手段大肆出击。
御驾亲征,浑身浴血,才叫周边闻风丧胆。
“不是为了大启,也不是为了天下百姓。”他毫不收敛自己的恶意与任性,“只是朕想做,就这么做了。”
先帝没了后路将大启交到了他手中,老傅家祖坟的青烟都烧冒顶了才求来他那一点人性。
人人都知道他不是仁君,可也是他亲手给了他们庇命之所后世安然,于是他们惶然无措却也依附并且感恩戴德。
绝望中的救赎是附骨之蛆。
傅应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转而看向傅锦梨。
深思,认真,一刻不缓。
傅锦梨也是倔着脖颈,像不服输的小兽,倔强地回望。
一个单纯又带着焦躁,一个黑沉沉地透不出光来。
傅应绝兀地弯了下眼,凤眸便盛了萤光,如冰雪初融。
他慢悠悠地正过身,目光远眺至极远的皇宫殿宇。
傅锦梨眨眼,不明所以,直至耳边传来那一句——
“朕很感谢当初的自己。”
就算那时的傅应绝心无慈悲,但是不可否认他的功绩与地位。
“这不是他赐下的,是朕应得的。”说到这里时,傅应绝落下了眼皮,将里边的野心跟暴戾都遮了个干净。
很古怪且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兴许只有他自己晓得是什么意思。
傅锦梨是祥瑞。
是赐下的祥瑞,祥瑞自来赐给大功德之人。
可傅应绝并不苟同,也并不感激。
他是野心勃勃的君主,是杀伐果断的帝王,小半个人生从没有放低过姿态。
于是他想,谈何赠予,谈何赏赐。
他的孩子,是他亲手夺来的,这话才算中听。
是他应得的。
题外:
不开玩笑,傅爹是有本事要屠龙甚至打算弑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