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日渐浑浊,被药粉侵染得清澈不再的水。
他难得沉默了。
估摸着今日的药量是昨天的两倍。
视线一扫下去。
丁雅言直勾勾地望着他,一点都不加掩饰。
傅锦梨则是万事不知,笑呵呵地,光顾着傻乐。
落安捏着杯子都手一松,仰头,喉结滚动,痛快地喝了。
不光落安无语,傅应绝也挺无语地。
这六壬的山长早前没听说过这么喜欢小娃娃。
还是说,光喜欢他傅应绝的娃娃崽。
天天下学都送。
宫里就这么大了,阖宫上下就紧着傅锦梨那小呆瓜一个,还怕丢了不成。
跟着往常一样的时间,傅应绝站在院子里,就能看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子朝这边走来。
一身黑衣的帝王负手而立,目不斜视,抿着唇。
很是漠然的样子。
可苏展怎么瞧都觉着浑身上下,无孔不入地冒着怨气。
想提醒他收敛收敛,却见这怨气冲天的帝王已经十分迅速地换了副模样。
脸色依旧是臭的,只是嘴角隐晦地泛上了得瑟。
苏展不解。
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傅锦梨的来处。
小孩儿不知什么时候撒开了落安的手,正笑着往这处跑来
直奔她爹,如乳燕投林。
跟傅应绝不同,落安就不太是滋味了。
孩子送回来,小没良心的放在还在口口声声说喜欢夫子,现在是跑得影都不剩。
淡淡地收回手,一成不变的笑意扬在脸上,落安抬起脚跟着走去。
另一边,傅应绝已经接到了傅锦梨。
高大又懒散的帝王,动起来像林间隐匿气息的狮子。
纡尊降贵地蹲下身子,傅锦梨就跟颗弹珠一样砸了进来。
“爹爹!我想你!”
每天都说几百遍,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假话。”傅应绝拆穿她。
手上已经十分自然地将小孩儿挎着的包解了下来。
傅锦梨乖乖抬着手,在他手中跟个小布娃娃一样,呆呆站好。
而后又等着傅应绝为她将衣服扯好,才指着小手说他。
“我是真真话!爹爹假话,大人才骗小孩儿,小孩儿不会骗爹爹。”
傅应绝哼笑,将她的小包提在手上,才站了起来。
这时落安也刚好走近。
“陛下。”
在他行礼前,傅应绝抬手,免了。
道,“劳烦少傅了。”
他对落安还是客气,好歹说话也是人模人样,体体面面地。
落安笑,“陛下言重。”
他们两人其实并没有这样单独待过。
落安也无须上朝。
讨论教导事宜时,也是一堆老臣嫌弃傅应绝那样雷厉风行的做派不适合小殿下一个娇娇姑娘家。
于是自己在前头冲锋陷阵,并不许傅应绝插手。
故傅应绝跟落安,其实并未怎么说过话。
只是强者不融则斥。
譬如他跟周意然,也譬如他跟眼前的落安。
这位年轻的山长,就算长相平庸,做派中规中矩,但傅应绝本能地觉得不简单。
“天色不早,少傅留下用膳。”
一句客套。
落安本该拒绝,可他却徐徐点头,笑道,“那便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