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想留他们在王府住下,当年的客房都还留着。可卓云鹭怕触景伤情,只说需要回军营商讨下一步计划,婉拒了李慕的心意。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询问了李良后事的安排:“出殡的时日定下来了吗,若我们还在关城,自然要来送世子一程。”
“还没有定。”李慕苦笑,“嫂嫂说,父王、母妃和杭儿未能见上哥哥一面,总是遗憾。等着他们从长安回来,再下葬哥哥。”
孟和问:“可世子的遗体……”
李慕知道他的意思,解释:“王府的地窖中有一个冰室,北境的温度也越来越凉。嫂嫂说她可辅以秘药,在低温环境里可保哥哥遗体三月无事。”
这事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卓云鹭一向敏锐,似乎捕捉到什么不对劲。今日见面时他就觉得,柳春晗太冷静了。她独自守着灵堂,招呼前来吊唁的人,还给门外的人准备姜汤,叮嘱李慕注意身体,周到地考虑李良后事的安排……
她冷静周全地不像个刚刚失去丈夫的人,可这样的冷静远比悲痛欲绝更让人不放心!因为再怎么悲痛,至少发泄出来了。可冷静,往往是强压了太多情绪。就像卓云鹭自己,失去好友,却要强作镇定,心里已然压得快透不过气。那柳春晗呢,她到底能这样镇定多久,而镇定之后那些悲痛的反噬,又如何承受?
“世子妃她……”卓云鹭斟酌着开口,“郡主还需多留意一下!”
此话一出,之前还强忍眼泪的李慕再也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嫂嫂、嫂嫂她不对劲,对不对?”
她哭得很凶,刚才从容汇报战事的苏空明,此刻竟慌乱起来。他似乎想安慰李慕,又不知该以什么身份、什么方式去安慰,无措地伸手又收回。
卓云鹭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到那位苏先生突如其来的笨拙,心中多了几分安稳。
只听李慕一边哭一边说道:“哥哥是被苍狼人的流矢射中胸膛,伤了心肺。嫂嫂的医术你们是知道的,她强撑着去给哥哥治疗,所有办法都用尽了。到后来连我们这些不通医理的,都看出哥哥已无力回天,嫂嫂却不愿放弃。直到哥哥没了气息,她才停下。我们都怕她受不了,可嫂嫂只说了一句,她从小被认为于医道上天赋异禀,其后二十载刻苦学习钻研,自认医术超凡,最终还是留不住想留下的人……”
“他们两个人感情那么好,我特别害怕嫂嫂接受不了,会做什么傻事。可嫂嫂比我们所有人都镇定,甚至没掉过一滴眼泪。她安慰着所有人,把府上的每件事都安排地很妥当。可她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我该怎么办?”
她到底只是个小姑娘,突逢巨变,还是会手足无措。
孟和走到李慕面前,弯了腰和她平视。他的眼睛深邃漆黑,承载着能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我的哥哥被人杀害后,我也一度像世子妃这样,看似镇定地去面对一切。因为现在她还有一股气撑着,等着老王爷他们回来。可等那股气泄了,整个人就会陷入巨大的痛苦,所有的感受会被成倍放大。所以郡主,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要拉她一把,把她从灭顶的悲哀里拉出来,好吗?”
李慕怔怔地望着孟和,过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他的话,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