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道:“你所说确是有理,然你也说任惠定然不会取孝正性命,又何来此说?莫不要指望任惠犯浑?纵然如此,孝正若丢了性命,也非我所愿。”
程备道:“任惠不肯犯浑,我设法教他犯浑便是。若要孝正保住性命,便要舍弃都司前程,得失之间,请都司权衡。”
陈封悚然一惊,道:“无患是要我借任惠之手杀孝正?或是说...你要我亲手杀了孝正?”
程备黯然道:“此也是无可奈何之举。都司试想,若卢太尉胜了此局,日后新帝登基,卢太尉掌权,我等便有好下场么?那时只怕陈氏全族都有性命之忧。舍一人而保全族,孰轻孰重,都司请自思之。”
陈封目瞪口呆,颤声道:“你要我杀孝正?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孝正自幼便跟随我,如我亲弟一般,我怎能杀他?我父视他如同亲生,我又如何上复父亲?”
程备道:“都司,此间利害,已不必细说。只须我等杀了孝正,再推到任惠头上,此事便可迎刃而解。那时以任惠戕害主将之罪,都司挥兵尽灭了娄营,旁人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天下人哪个知晓是都司杀了兄弟?”
陈封心念电转,左右思量,自知除了此策,再无法破解危局,然亲手杀死陈肃,他终是不忍。忽猛地省悟道:“此计你早已想到,便在那日我得知卢象山勾结任惠之时便已想到,只是不肯说出,可是么?”
程备叹道:“都司何等睿智,我如何瞒得过都司,确如都司所料。只是此计终究是下下之策,我又何尝忍心取孝正性命?若有他法,我也不愿出此下策。况且那时说出,都司也必不肯允准,是以我便再想良策。然我思之多日,终不得计,事到临头,便也不得不说了。”
陈封宛如自语道:“不可,不可,此计断然不可。若如此,百年之后,九泉之下我有何颜面再见孝正?无患,再想他法来。”
程备道:“都司,请恕程备无能,我实再无良策。请都司速作决断,否则,祸在眼前矣。”
卫绾已聚齐熊飞军都指挥使司三千近卫亲军,在永泰门外等候。
自黄梃死后,陈封再未任命亲军都虞侯,只以四个虞侯分掌亲军,卫绾便是这四个虞侯之一。卫绾虽从军最晚,调入近卫亲军也不过半年,但他有斩杀庞爰大功,又最得陈封信重,众亲军便隐然以他为首了。
卫州大营距梁都安肃门、通天门足有二十余里远,陈封率亲军一路疾行,只一个时辰,便已能望见卫州大营。
陈封正欲命将士缓行,忽闻身后传来如雷般马蹄声响,回首望去,只见烟尘滚滚,却不知是哪路兵马。
虽明知此来绝非敌军,但陈封多年习性,仍命兵马停下,聚在一处,摆开阵势。过不多时,便见一支兵马在烟尘中快速奔来,行军阵型虽有些散乱,但势如猛虎,颇为惊人。
看旗号,这支兵马大约有三四千人,其中大约有一千骑兵。郑国禁军在外征战之时,行军多以步军居中,骑军分居两翼护卫中军,但这支兵马却是骑军在前,步军在后,混在一处一同行军,是以一眼望去便有些混乱。
再行近些,陈封才看清,只见当先一杆鲜红将旗,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洪”字,便知是洪庆到了,遂命卫绾上前相迎。
两军相近,那兵马停下脚步,只见卫绾引着洪庆出列,陈封便也催马上前。遥遥便拱手作礼道:“溢之来得如此快,足感盛情。”
二马相并,洪庆还礼道:“崇恩请援,我岂敢不快着些?只是我这禁卫军要出梁都却要费些工夫,我禀与家兄,才求得一支令箭,是以才落在崇恩之后了。然仓促之间,难以聚齐兵马,只聚得不足四千兵马,崇恩莫要见怪才好。崇恩放心,我已吩咐部将,除今日当值之人外,再聚些兵马,随后便可赶来,定将那些乱臣贼子尽数剿灭。”
陈封道:“溢之急我之难,这份情义已是千金难换,岂有怪罪一说?溢之亲至,足以震慑乱军,况还有这等虎狼之师,宵小之辈何敢抗拒?我已无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