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大户人家搭建粥棚,都会说这是府中哪个老夫人慈悲,或者哪个小姐心善,既做了好事,也博取了美名。
就是京城里的士族行事也是如此,做了好事就要留名,免得钱白花了。
早上小雨初歇,天空澄澈。
蓉宝和嘉宝在赵老四那里当了全身身家,换了二十多两银子,虽然舍不得钱,但想到城里的流民,又泄气一般的耷拉脑袋,有气无力的叮嘱,“县令大人,你别买细粮,那个贵,城里的粗粮便宜,像麦粥、豆饭,虽然不好吃,但顶饱,穷人只要能活着就好了。”
“也可以再等一个月,地里的番薯和豆子收了,就能煮番薯粥,这个顶饱也好吃。”
徐先和面上虽然带笑,但眼中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这么多钱,你们家中长辈可清楚?”
“我爹娘都知道。”蓉宝叹息,“还是我爹给我换的呢,我没这么多银子。”
“县令大人,你去我们村里买粮食吧,番薯便宜……”蓉宝祈求般说,“只要给流民发一点吃的,人就饿不死,他们可以开荒,到了初春,衙门再发点锄头种子,这些流民都能活下去。”
“人口增多,商贸繁华,都是县令的功绩。”嘉宝道:“县令大人,这对于你和流民来说都是好事。”
徐先和心神撼动,纯善之言,对于大人来说颇为可笑,但在天地间,却震耳欲聋。
他定了定神,“衙门可以安置城内流民,但南阳府、潭州以及周围县城,都有流民,到时花溪县救民赈灾的消息一出……”
院内沉默半晌,嘉宝出声,“到时我们县里就会来很多流民……”
徐先和声音轻飘飘的,没有支点,“一县一城力微。”
蓉宝好像懂了朝廷为什么这么久还没能安置好流民,她生气道:“能救一个是一个,总不能怕救不了全部的人,就连一个都不救吧?这是不对的。我也是不对的……”
她像是十分伤心,如一只刚跑出深山的小兽,以为仰头就可以看到日月星辰,但站在这里,听了这番话,再抬头一观,还是遮天蔽日的繁叶。
蓉宝既羞愧又气愤,“先生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要做好事,不能要求别人去做,所以我没有问我爹娘要钱。但县令大人不同,你是百姓父母官,朝廷有无数个百姓父母官,你们的俸禄是老百姓交的粮税。花溪县也好,澄州也好,都是朝廷的子民,这回是澄州受灾,那下回呢?”
她像是在质问徐先和,又像是在问自己,“如果花溪县遭灾,你不在了,还有谁管我们?县令大人,当官的人不能太仁慈,但也不能没有慈爱仁义之心,如果你不是县令,你看到陌生人这么可怜,你会不会救?”
徐先和喉咙一紧,抬手挡在头顶,这一刻他是如此的卑劣,站在光里,无处遁形。
嘉宝说,“我们先生说,君子品德高尚,胸怀天下,能立于朝堂,救民生死。但如果救人会把自己陷入险地,就不应该去救,这并没有错。可天下不止一个君子,一个人救不了,两个人,三个人,乃至一城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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