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风开放不能算完全的好事,因为这代表着当地百姓没有受过教化,不识字不懂法,就没有敬畏。
当地人听不懂官话,宁远会一点潺州话,他与人交谈,赵六郎三人便围在一块好奇的张望。
卫甄皱了皱眉,“怎么感觉他们都在看我们。”
赵六郎也咽了咽口水,他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一样,“我听当地县令说,这边很多山匪。”
剩下一个胆子最小的倪严都快哭了,“我们买完快回去吧。”
有一个缺牙老者用口音奇怪的官话问道:“娃仔,你是哪里来的。”
“从外府来的。”赵六郎看向这个年纪和自家爷爷差不多大的老者,心里的恐惧退散了些。
“莫怕。”那人察觉出三人的不自在,笑容和蔼道:“我们都是渔民,不是黑户。”
“你们是来买鱼的?”他有些话不会说就伸手比划,赵六郎居然神奇般的都听懂了。
“我买鱼寄回老家。”
“鱼好,咸鱼便宜,煮菜都不用放盐了。”老者肩膀上背着一个斗笠,脸和手都像皱起的枯树皮,被岁月和海水腐蚀的粗糙黝黑。
赵六郎想着宁远还在跟人交谈,便多问了几句,“老爷爷,你们村也没有地?”
“没有地,”老者摇了摇头,手指向一望无垠的海岸,“这一块地方都没有地。”
赵六郎也听先生讲过这事,靠近海边的地太咸了,根本不长粮食,所以住在海边的渔民都是靠打渔为生。
他指着外面的大树,“为什么这种树能长出来。”
老者泡了几十年的海水,身体就像老渔船一样腐朽萎败,无法和生机勃勃的年轻人比耐力了,他动作僵硬跨腿坐下,然后眯起眼睛远望海面,“那叫椰树,夏天会长果子,叫椰栗。”
赵六郎坐到他旁边,惊讶道:“这就是椰栗,很甜的果子,外面卖的可贵了。”
老者古怪的笑了一下,“卖给你们贵,卖给其他人还不够买一斗粮。”
赵六郎的神情敛了起来,许是出身农户的缘故,他对于地里的事还算了解,知道粮价,也知道粮食在粮商手里的一进一出,像麦子在花溪县就二十文钱一斗,但要是运到这里来卖,最便宜都要四十文一斗。
老者指着这一大片椰树,“衙门分给我们村的,一年也就收个两千斤,一文钱两斤,分到大家伙手里连个娃娃都养不活。”
赵六郎也学着他眯起眼睛看向远方,他进城时就吃过这种当地特产,一个四斤不到的椰栗要四十文钱。
“可以自己进城去卖,椰栗水清甜,椰肉也好吃,肯定能卖出去。我家也是地里人,以前家里有吃不完的菜和鸡蛋都会自己拿进城去卖。”
老者浑浊的眸子里浮现泪花,“进城要两文钱,还要给那些当官的送几个,到城里摆摊又要交个几十文,卖完东西了还要交税,折腾完,不剩几个子了。”
赵六郎震惊,“去城里卖东西要交这么多钱?!”
他低着头喃喃自语,“潺州知府和平南县令都是寒门出身,为什么会收这么高的入城费,这么穷的地方居然还要老百姓交商税,城里没有人买卖,钱不流通,怎么会富裕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