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皇帝率锦衣卫与龙营将士浩荡离去的背影,朝中显贵聚首一堂。
“陛下言行间,似在试探众人武力。”孙如游惑然开口。
“或许陛下正欲借此良机,磨砺新锐。”工部尚书徐光启沉吟道。
“新兵未经战火洗礼,尚显稚嫩。”他接着说,“若内地有变,正好作为练兵之石。”
徐光启语毕,众人皆默然,似在回味其深意。“陛下意在乱世中寻治世之道。”毕自严终于开口。
“吾辈身为臣子,当竭力保民,避免战乱之苦。”毕自严语重心长。
“谨遵毕阁老教诲。”周应秋连忙拱手回应,却引来旁人窃笑与不屑。
“马屁精!”私语四起。
正当众人思绪万千,毕自严已签完入库堪合,笑道:“诸君,公务在身,勿在此虚度。”
言罢,他望向晴空,心中对明君之治充满信心,步履轻盈地踏上归途。
毕自严,一位经验丰富的循吏,其政治理念深得皇帝赞许:“实干兴邦,空谈误国。”
踏入文渊阁,面对堆积如山的奏章,毕自严眉头紧锁。
这些奏疏,非但无弹劾之虞,反而皆为营救三位被贬辽东转运司的言官之请。
时间匆匆,京城官员已暗中串联,为三位因弹劾杨镐而被贬的言官鸣不平。毕自严深知,若此风盛行,舆论之力将大打折扣。
翻阅礼科给事中暴谦贞的奏本,言辞恳切:“大臣乃国家肱骨,言官乃天子耳目。今陛下重肱骨而轻耳目,实乃舍本逐末。言官尽职反遭贬谪,日后谁还敢直言进谏?”
毕自严沉思良久,未敢轻易票拟,直接将奏本连同浮票一并封存,送往司礼监。
连续审阅数本奏章,内容大同小异,皆呼吁宽恕言官,勿使其寒心。
毕自严眉头紧锁,决定亲自向皇帝陈情。
步入西苑,毕自严惊讶地发现,虎贲卫士卒未在训练,而是在制作粉条。
皇帝一家其乐融融,皇后煮粉,小贵妃相助,皇帝则坐在小马扎上,享受着美味的粉条。
臣毕自严匆促叩拜,祈愿圣躬康泰。
未及讶异,毕自严即刻向皇上施礼。
皇宫竟似田园,皇帝之举,令人匪夷所思。
毕自严现身,朱由校不以为奇,转而对徐婉儿轻声道:
“为毕师备一副餐具,共赴此宴。”
徐婉儿初愣,旋即亲为毕自严盛上一碗热气腾腾、新鲜出锅的粉条。
“臣感激皇后娘娘隆恩。”
毕自严速速躬身致谢,望着眼前餐具,心中茫然。
“朕于西苑所植土豆已熟,留种之余,皆化为粉条矣。”
朱由校边食粉条,边向毕自严道:
“毕师猜猜,这土豆亩产量几何?”
“臣斗胆,估摸约有三百斤。”
毕自严瞥见西苑校场堆积如山的土豆,略作思索后答。
北方田地,亩产多在一至二石间,三石者,乃为上田。
皇帝耕地,太监或有手脚,以他处之粮然臣非愚钝,不敢直言,故取上田之数。
“三百斤?”
朱由校吸溜粉条,右手伸出二指:
“二月播种,朕亲督之,亩产竟达八百斤。”
毕自严闻言,惊愕万分,手中筷子落地。
“八百斤?!”
毕自严难以自禁。
亩产八百斤,此乃何等奇迹?
一亩抵三亩,若广植北方,漕运皆可废矣。
此能救黎民于水火,大明饥荒之时,百姓食树皮、观音土,此景何堪?
“筷子落地,再取一双。”
朱由校挥手示意。
“臣失态。”
毕自严连忙致歉,续道:
“臣闻亩产惊人,故有此惊。”
“先食粉条,再叙此事。”
“臣遵命。”
毕自严拱手,急端碗而食。
皇帝食粉之法,简便至极,腌酸菜之水滤出,混入清水煮沸,粉条入锅即食。
毕自严餐毕,朱由校便携其漫步西苑。
“土豆虽高产,却不耐久饿,一时饱腹,随即又饥。”
朱由校指向削土豆皮的徐慧儿,笑道。
此等事,顺妃自是驾轻就熟。
那稚嫩的小公主,偏爱土豆丝,常吃得小腹鼓鼓,转瞬却又嚷着饥肠辘辘。
“……”
闻此,毕自严一时语塞,不知圣意如何回应。
“但朕有妙计,便是制作粉条,此物极耐饥。”
粉条之史,在我国源远流长,至少可追溯至一千四百年前。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中,已有粉条之记载。至宋,陈叟达《本心斋疏食谱》提及“碾绽绿珠”,乃绿豆粉之雅称。
土豆,或鲜食,或切片晒干以久藏。然久置不慎,易变绿生芽,食之则有性命之忧。
毕自严立于帝侧,目睹虎贲卫将士忙碌,满脸狐疑。虎贲、龙骧二卫,各司其职,或劳作,或运水,井然有序。士卒们借西苑池水,将土豆洗净;又抬至机器前,摇动摇把,齿轮旋转,刺辊将土豆压成碎屑。
“此乃何意?”毕自严仿效帝样,抓取土豆屑,好奇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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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碎屑,便于团粉(淀粉)溶于水。”朱由校向毕自严解释道,同时将手中团子掷入盆中。“此辊压机,朕命人所制,钢齿坚硬锋利。”
“碎屑经水浸泡,团粉自出。”
言罢,朱由校携毕自严前行,至一群过滤士卒前。士卒手持白纱布,包裹土豆屑浆洗。
“浆洗完毕,便得此白浆。”朱由校指着连串大缸道。
“沉淀半日至一日,团粉渐沉缸底。去渣风干,即为团粉。”
“吾等所食粉条,即由团粉制成。”
“……陛下智谋过人。”毕自严沉思片刻,终吐出四字。
“臣有一疑,土豆取粉后,渣滓如何处理?”
“渣滓?朕未曾留意,想必喂猪或施肥矣。”朱由校不假思索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