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希臯不耐烦地摆手,一脸不悦,仿佛乌云压顶。
皇帝欲令勋贵振作,定国公、英国公、成国公三家便是其标杆。为此,三家对皇帝之策无不鼎力支持。
此番,皇帝将皇庄皇店账目公示,令其交税。三国公相聚商议,决定紧随皇帝步伐。
公示与否暂且不论,税款务必缴齐。
而缴齐税款的前提,乃是先将自家账目理清。
不盘不知,一盘惊人。
府中掌柜、账房竟私吞定国公府两成之利,犹如蛀虫蚀木!
定国公身为军旅出身,行事果断,当即刀架掌柜颈上,逼出“真账”。
然而,此“真账”经账房一算,仍觉不对!
若非律法严明,徐希皐恨不得挥刀斩尽这些贪墨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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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定国公府账目不实,英国公、成国公府亦是如此。
三人合计,虽家贼难防,然银钱之事更为紧要。
闻宫中账房高手如云,定国公遂上奏章,恳请皇后侄女向皇帝借才。
“几何?”
面对总账与干儿,杨成秀瞠目以对。
子夜时分,账房内灯火通明,一季账目终得汇总。
“六成,至少六成矣。”
杨金水,这位查账领班,手执未干墨迹的账册,感慨万千:“此账之乱,犹胜宫廷。”
“六成?多少六成?!”
徐希臯闻之惊愕,急切追问。
“彼取六成,或吾府留六成?”
“彼取六成。”
杨金水望向徐希皐,满眼同情:“时间紧迫,仅粗算春账。”
“三账房合谋,吞六成之利,约五万两,余四成归府。”
徐希臯闻言,目光呆滞。
一季度,八万两被贪,年计恐超二十万。
“爹!”“公爷!”
徐希臯难以接受,颓然倒地。
次日清晨,朱由校未及批阅奏章,便闻惊人之事。
“定国公报案?”
朱由校诧异地看着刘时敏。
“然也。”
刘时敏同情地点头:“昨日,杨大珰于定国公府算账至子夜,方得一季之清。”
“三掌柜贪六成之利,定国公愤而绑之,携账册诉状,告至顺天府刑名司。”
朱由校闻言,忍俊不禁。
虽早有预料,仍觉好笑:“顺天府如何?接状否?”
“否。”
刘时敏摇头:“以定国公勋贵之躯,需议贵为由,令其至刑部上诉。”
徐希皐身兼数职,五军都督府闲职,武略院后勤司职,更有爵位定国公。
国公之尊,大明不过五人。
若徐希臯为普通东家,顺天府自当受理。
然而,定国公身为勋爵,其案之审判,实为万众瞩目之政治大戏。
顺天府刑名司推官邓士亮,非初出茅庐之辈,自是懂得明哲保身,岂会轻易涉足此旋涡?
“刑部对此有何高见?”朱由校目光锐利,转向刘时敏,手中轻摇着一卷奏章。
“刑部虽接诉状,却未开审,仅将涉案者扣押。”刘时敏答道。
“何故如此?”朱由校挑眉追问,心中暗自揣摩案情走向。
刘时敏面露异色,缓缓道:“刑部尚书之位空缺,暂由吏部侍郎周应秋署理,然周大人心系吏部,刑部事务实则由左侍郎陈道亨主持。陈侍郎以刑部不擅账目为由,将案搁置,言需户部或度支司协助清算,方能定夺,令定国公静待。”
朱由校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心中暗道:刑部这招推诿之术,倒也高明。
正思索间,一小太监手捧两道奏本,匆匆而入,跪于刘时敏身后:“皇爷,英国公张维贤与成国公朱纯臣求见。”
“他们来此所为何事?”朱由校示意刘时敏取过奏本,心中嘀咕。
翻阅奏本后,朱由校不禁嗤之以鼻:原来这两家也出了“内鬼”,此乃借题发挥之举。
挥毫在奏疏上批了个“准”字,朱由校摇头苦笑:“告知英国公与成国公,朕无暇见他们。再传令查账之人,待定国公账目查清后,再去两府走一趟,替他们查查账。”
小太监领命而去,朱由校手中奏本轻挥,笑道:“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陛下英明。”刘时敏附和道。
“《国语》有云,‘叔鱼生,虎目豕喙,鸢肩牛腹,溪壑难盈,贪欲无厌,终以贿死。’此乃羊舌鲋之写照,贪婪成性,终遭天谴。”朱由校感慨万千,引经据典。
羊舌鲋因贪受贿赂,终致身败名裂,其故事如同警钟,警示世人:贪念如渊,不可不戒。
“这些家贼,与羊舌鲋无异,皆是欲壑难填之辈。”朱由校语毕,神色凝重。
刘时敏乃内书堂俊彦,才情堪比翰林庶吉士之流。
“奴婢窃以为,饕餮司账房,日后必将应接不暇。”
“此话怎讲?”
朱由校闻言,诧异地望向刘时敏。
“京城之中,似定国公府掌柜之辈,想必比比皆是。”
刘时敏望着皇帝,道出缘由。
“宫廷府邸,皆有此等家贼,平民百姓家更不在话下。”
“陛下令内财府查定国公家账,乃出于亲情。然其余东家,岂能享此殊荣?”
“朝廷商税三十取一,然掌柜们贪墨之财,远超此数。东家们欲知盈利几何,必会配合饕餮司查账。”
“但愿如你所言。”
朱由校听后,沉吟片刻,摇头苦笑。
他对刘时敏之语,不以为然。
指望那些人心甘情愿助朝廷衙门,岂不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