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招,便是集十数太监之力,将其周身毛发逐一拔除,直至光洁如镜。
然,此等酷刑之下,汪文言虽驯服,却落下了结巴之症,令人唏嘘不已。
…………
"有失体统,委实大失颜面!"
王永光立于一旁,目睹文臣们搬砖之景,不禁喟然长叹。
官场风云,素来崇尚颜面之道,体面二字,即便是贬谪离朝,亦需镀上荣耀之光。
譬如内阁首辅,即便是卷入泰昌红丸案风波的方从哲,退隐之际亦得中极殿大学士之衔,银币蟒衣相赠,更有护送之荣。
反观大明史上,仅三辅臣落得个不体面的下场,嘉靖夏言为始,崇祯年间薛国观、周延儒继之。
而今,皇上重拾太祖搬砖之罚,亦是颜面扫地之举,无异于文官圈中的另类“团练”——廷杖虽痛,却为速战速决;而这搬砖之刑,则成了漫长煎熬,两万砖砌,岁月难熬。
“大人,您看那,可是内阁中书汪文言?”
王永光沉思间,被身后工部文书赵柳轻声打断。
王永光闻言,眉头紧锁,“何处?”
顺着赵柳所指,只见一宦官身后,蓝帽醒目,按宫中新规,此乃东厂之标。
“汪文言竟成宦官,还隶属东厂?”
王永光心中疑云密布,却只能摇头苦笑,驱散杂念,转问正事:“人选可齐备?”
“已足,一营三千,分属三营。”
赵柳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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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带人离去,此地不宜久留,以免祸及。”
“遵命!”
正当王永光欲离,魏忠贤身后的汪文言被众罚官认出,惊呼四起:“汪文言乎?”
翰林院缪昌期与御史袁化中面面相觑,确认无疑。
“他非已被锦衣卫拘?怎又变身宦官?”
目睹汪文言一袭红衣,缪昌期面露骇然之色。
此刻,众目睽睽之下,汪文言竟以手遮颜,犹如羞花闭月,实则内心痛楚难当——身为阉伶,何以颜面示人?
“小汪子啊,你身为咱家义子,在外便是咱家的门面,须得昂首挺胸,方能彰显咱家威严。”
“遵命,遵命。”
汪文言连忙应声,身躯挺直,然双手犹似千斤重,迟迟不敢放下。
“手放下来吧,遮遮掩掩成何体统!”
……
最终,汪文言无奈释手,任由众人审视,其状犹如待宰羔羊,暴露无遗。
“果真是汪文言!”
惊呼声四起,而他对此置若罔闻。
魏忠贤随即发号施令,东厂番役们开始驱使众人搬砖劳役,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咋舌,昔日官场掮客,今朝却成了俯首帖耳的卑微之徒。
至于汪文言如何为魏忠贤出谋划策,朱由校既未知晓,亦无兴趣深究。
他深知,阉党与东林党之争,犹如双刃剑,伤敌亦自损,唯有保持冷静,方能掌控大局。
此刻,他手执新历,眉头紧锁,面露尴尬之色:“此物,朕实难解其意。”
历法之道,对他而言,无异于天书一卷,唯知有阴历、阳历、阴阳历之分,其余则一概茫然。
“此历,钦天监可曾验证?”
朱由校放下奏折与新历,询问李之藻。
“回陛下,历法验证,非朝夕之功,需耗时一年乃至更久。《大统历》昔日便是历经三年验证,方得推行。”
李之藻恭敬回禀,心中暗笑皇帝之问略显外行。
“臣所学乃西夷历法,而邢云路则精通《大统历》与《回回历》。此新历,乃我等融合中西之精华所创,理应无误。”
朱由校闻言,手指轻点奏折,犹豫不决。
大明旧历虽不完美,却尚能维持。
贸然推行未经验证之新历,恐生变故,动摇国本。
“先验证一年再说。”
“臣等遵旨。”李之藻早有预料,应声而退。
“另有一事需禀……”
朱由校轻置奏章于案,目光转向李之藻,悠然问道:“朕虽不解历法之奥,却闻钦天监诸位,算术精湛,可有此事?”
“陛下圣明,确有此誉。”李之藻虽感疑惑,仍恭敬应答。
数学,乃科学之基石。大明欲振科学之翼,必先立科学之分类体系,方能纲举目张。
“朕近观《算经十书》等典籍,深感其驳杂,历术算术交织难辨。朕意,钦天监可担此重任,将其中精华分门别类,历术归历术,算术归算术,如何?”
“臣遵旨,感激皇恩浩荡。”李之藻躬身领命,心中暗自揣摩,此乃皇上求学心切,非难事也。
朱由校挥手遣退李之藻,手捻须髯,沉吟道:“国教教材,亟待编纂。然大明各科尚缺系统归纳,尤以算术为甚,诸如《周髀》、《九章》等经典,虽为瑰宝,却混杂天文,难以直接为教材所用。”
理工之治,贵在条理分明,各司其责。朱由校心中已有定计,清除冗员后,又一难题浮现——左都御史张问达,其位可替。言官既已赴劳役,科道两衙几近清空,监察体系亟待重建。
指尖轻敲桌面,朱由校深思:“都察院、六科、内阁,三者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明旧例,非翰林不入阁,此乃英宗后遗风,意在制衡。然时移世易,朕意破此陈规,不拘一格。”
科举殿试,一甲进士入翰林,再图内阁之路,此潜规则束缚人才,非大明长远之计。
土木堡之变后,皇权与相权之博弈,留下深刻烙印。
然今朝非昔比,皇权稳固,何须再循旧制?
在朱由校心中,朝政新局已初具轮廓,打破常规。
行政、财务、监察三足鼎立,内阁则须扮演平衡枢纽之要角。
如此重责大任,岂是翰林院那些埋首故纸堆的庶吉士所能轻易肩负?
显而易见,他们力有不逮。翰林院能孕育出张居正这样的奇才,已是百年难遇之幸,后继者难再续辉煌。
再看翰林院后来之辈,未免令人唏嘘。皇帝朱由校轻启朱唇:“速将各地巡抚名录呈上。”
言罢,倚椅沉思,意欲于群英中再觅良才。
正当帝王筹谋治国之道,应天府魏国公府后,小工坊内暗流涌动。
皇帝推行银币新政,金银之禁重启,然监管森严,私铸者必死无疑。
然应天府配额有限,即便有宦官监工,徐弘基仍心生邪念,意图火耗中饱私囊。
四成火耗,无异于剜肉补疮。徐弘基与其子徐文爵,焦急守候银匠之作,眼巴巴望着铁钎倾注银液入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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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却破模,只见几枚黯淡无光的银币,满布黑斑,令人大失所望。
“此斑何以难除?”
徐弘基蹙眉问道,心中暗叹与顺天府银币之天壤之别。
匠人无奈,唯以退火试之,终得数枚暗黄银币,麦穗模糊,与官版银币之精细麦穗、九十六道内陷花棱相比,云泥之别,一眼可辨其伪。
“何不雕琢一番以求近似?”
徐文爵提议,却遭徐弘基摇头否决:“耗时耗力,成本高昂,得不偿失。”
言罢,徐弘基试以吹气验银,却无声无息,弹跳沉闷,显然成色不佳。
“此币可流通否?”
徐文爵疑惑。徐弘基瞪目以对,半晌道:“或可一试,毕竟银质无假。”
身为世袭魏国公,徐文爵行事不羁,法纪观念淡薄,可见一斑。
"岂有此理!这等劣迹斑斑、一望便知的假银币,一旦流通,怕是从京城来的官宦们会如饿犬扑食般蜂拥而上。"
"京城之中,三位显赫伯爷因私铸铜币之罪,已被圣上严惩,头颅落地,家族流放琼州,凄凉至极。"
"试想,届时家族是否也难逃械送京城之厄?"
"至于如此严重?"
徐文爵面带疑惑,半信半疑。
"陛下新纳堂妹为后,怎会轻易对我们动手?"
他心存侥幸。
徐弘基望着这不争气的儿子,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九代传承,你怎以为皇后会因一‘徐’字而偏袒我魏国公府,或是那定国公府?昔日老祖辉祖公未能保全徐增寿,情分早已烟消云散。"
言罢,他手指前院,语气沉重:"到时与令堂或许只能远赴琼州,以捕鱼为生。"
"盗铸者,死路一条!圣上之旨,岂是儿戏?"
徐弘基严厉告诫,随即下令:"销毁,不留丝毫痕迹。"
他手握几枚银币,与真品细细比对,心中疑惑重重:"皇上的铸造之术,究竟是何等神奇,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诚然,皇帝所采之法,名虽为铸,实则乃压。
即便知晓其成分比例,若无先进技艺,大规模复制亦是天方夜谭。
此理犹如某些落后国度,连简单打火机亦无法自制。
宝泉局对铸币之术严守机密,实施标准化作业,工匠仅知其局部,不知其全貌。
退火、砂洗、轧边、冷压,每一环节皆不可小觑。
若无皇上指点,宝泉局亦需时日方能洞悉其中奥秘。
更有一物,至关重要,却为我等所无——辊压机,本是兵仗局制甲之利器,而今却成铸造银币之关键。
然,就此放弃,徐弘基心有不甘。
铸币之利,历朝历代皆视为肥缺,铜钱尚能获利五成,何况银币之火耗高达四成,其利之丰,可见一斑。
望着已妥善处理的儿子,徐弘基沉声道:"速遣心腹至顺天,探访定国公府,看能否觅得精通此道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