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之地,二月伊始,春意渐浓,暖意悄然入怀。
及至三月,浑河挣脱冰锁,潺潺流淌,万物复苏。
“美酒佳曲,悠哉游哉,此间乐,不思蜀也。”
骆思恭悠然自得于城南鲁家古宅的藤椅之上,炉火旁温酒待客,一派闲适景象。
“大人,归期何日?”
陆川侍立一侧,目光中满是不解,试图窥探这位锦衣卫首脑的深邃心思。
皇帝密令,遣骆思恭率众赴辽东,辅佐熊廷弼刺探敌情。
然身处异地,犹如明珠暗投,行动难免束手束脚。
虽未得情报,却意外擒获数车勾结异族之贼,也算差强人意,足以向天子复命。
然骆思恭却流连此地,乐不思蜀。
“归京?归京恐难逃致仕之命运。”
骆思恭睁开慧眼,瞥向忠心耿耿的陆川,语带玄机,“陛下遣我至此,实有双重深意。一者,为许显纯铺路;二者,则是清理辽东内奸,肃清走私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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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未靖,吾等岂能擅离?”
骆思恭话锋一转,谈及正事,“至于建奴之动向,自有辽东夜不收专司其职。”
言罢,举杯自酌,目光如炬,审视着陆川。
“范进财商队之事,可有风声?”
“确有探问,但皆如石沉大海,踪迹难觅。”
陆川答道,语气中不乏无奈,“此等亡命之徒,必有高手护持,岂易擒之?”
骆思恭微摇首,复问范进财审讯进展。
“此人已吐露实情,几无遗漏。”
陆川呈上卷宗,苦笑言道,“再审恐成废人,无所获矣。”
骆思恭细阅卷宗,眉头紧锁,疑云密布。
“此非酷刑逼供所得?”他目光如剑,直视陆川。
“恐牵连甚广,乃至宣府全境?”
“大人明鉴,虽未确凿,但万全右卫、龙门卫将领,确已深陷其中。”
陆川拱手,言辞恳切。
一番对话,气氛凝重,骆思恭深知,此战非仅对外,更需肃清内患,方能真正平定辽东。
据其供述,他们竟多达十二户显赫之家,盘踞宣府及其周遭,自武宗正德年间便与蒙古各部暗中交易,风生水起。
嘉靖三十年后,随互市之门大开,其商海版图更是波澜壮阔。
至万历盛世,更借李成梁之势,与建奴勾连,织就一张错综复杂的利益网。
“砰!”
陆川一语惊人,骆思恭闻言,怒不可遏,手中茶杯化作一地碎片,咬牙切齿道:“李忠这贼子,我誓要亲手擒之,必是他与这些奸商沆瀣一气!”
言罢,他痛心疾首,质问锦衣卫历年失职,竟让如此庞大的叛国集团隐匿多年,直呼此乃“锦衣之耻,国之大辱”!
骆思恭须发皆张,原以为仅是边境蝇营小利,岂料竟是如此庞大的蛀虫群体,侵蚀宣府肌体,他痛心疾首:“速遣精锐,密捕李忠于归途,勿使风声走漏!”
陆川领命而去,深知此行必将掀起滔天巨浪。
独坐藤椅,骆思恭怒气难平,心中五味杂陈。
他自诩勋业卓着,家世显赫,自洪武年间以军功入仕,历代皆为锦衣卫栋梁。
而今,面对这百年未遇之耻辱,他深感愧对先祖,无颜见太祖于九泉之下。
正当骆思恭沉浸于自责之时,孙承宗不期而至,见他神色黯然,关切询问。
骆思恭迅速收敛情绪,以思乡之情搪塞,心中暗道:此等丑闻,绝不能外泄,尤其是不能让文官知晓,以免锦衣卫颜面扫地。
孙承宗虽心存疑虑,却也未深究,转而谈及辽东局势,言辞间满是忧虑。
他恳请骆思恭出手整肃军纪,修缮道路,遏制贪腐,拯救百姓于水火。
骆思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目光坚定:“孙巡抚放心,此等重任,我骆某责无旁贷!”
一番交谈,两人各怀心事,却也在共同的目标前达成了默契。
辽东的风云变幻,正等待着他们携手去拨云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