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问政(1 / 2)

是夜,有旨在身之宗政旻,在于元率领百名禁军之护卫下,来到了入住中胜不久之宗政全面前。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半生为相之宗政全,此时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国宰相,而是一个即将黯然消逝之孤独老者!

回首此生,他扪心自问:真的错了吗?转念一想:答案重要吗?如此反复数次,终是懒得再做纠结,旋即仰天大笑起来……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下辈子,皇叔可愿做个寻常百姓?”挥手止住随行禁军,宗政旻只身上前,恭敬询问。

“今生都做不好,又何必庸人自扰,去想什么来世!”颔首示意宗政旻免礼,宗政全淡淡答复。

“皇叔之意,是承认自己做错了?”靠近宗政全席地而坐,宗政旻接着提问。

“争权夺利,本就是你死我活之事,不必上升到什么是非对错!成王败寇的道理,难道时至今日,中王还不明白吗?”大限已至,宗政全索性敞开心扉,言辞之中竟有些许教导之意。

“好一个‘成王败寇’!在我宗政皇族的这场内斗中,皇叔认为侄儿赢了吗?没有!您我谁也没赢,全都输得一败涂地……好端端的一个强盛帝国,两年之间一分为二,百姓被屠、军队减半、沦为诸国笑柄……皇叔,您真的希望历代祖宗创下之百年基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吗?”宗政旻将唐平那封亲笔手书递到宗政全面前,颇为愤怒的起身责问。

“中玄大乱之罪魁祸首,宗政最首当其冲、齐天下次之、宗政全为三……这句在我中玄朝野流传甚广之评语,今夜总算可以落下帷幕了吗?”交回一览无遗之唐平手书,或因死期到来而显得愈发苍老憔悴之宗政全,慢悠悠地自嘲起来。

“皇叔一生之功过,侄儿不想评说!只是,偌大之中玄皇朝沦落到如此地步,不知皇叔见到了宗政皇族的列祖列宗,将会如何自处?”拱手行了一礼,宗政旻冷言回复。

“皇兄宗政最偏爱宗政辰而误国误民、齐天下心怀不轨而害人害己、本相迷恋权势而祸国殃民……你们几兄弟呢?你身为皇长子,不仅德才兼备、贤名远播,而且手握十万禁军、更有六部支持,可为何还是让宗政辰那个废物登上了皇位?难道你连放手一搏之勇气都没有吗?少跟老夫说什么顾全大局,宗政辰为帝所带来的恶果,还不够沉重吗?实话告诉你,若不是你今夜亲自前来送老夫一程,老夫纵然到了地下,也会认为你宗政旻妇人之仁、难堪大任!”倒满两杯酒,宗政全邀请眼前的侄子,举杯同饮。

“中王不可……”一直小心翼翼护卫在侧之于元,见宗政旻毫不犹豫的端起酒杯,连忙出言阻拦。

“放心,皇叔始终是我宗政皇族之人!”不知是出于自信,还是缘由宗政全刚刚嘲讽的“妇人之仁”,宗政旻笑着摇了摇头,喝下了杯中酒。

“哪怕是仇深似海的政敌,你宗政旻亦会给予足够的尊重!或许,这就是老夫一路逃到中胜的定数……算了,看在这杯酒的情面上,你那几个兄弟,老夫就不一一指名道姓的揭短了!”拍手赞许,宗政全眼中满是欣慰,似乎完全忘记了彼此之过往与自己当前的处境。

“皇叔执掌相印数十年,对外战事或许一败再败,但于内政方面,却是鲜有人及!今夜一别,再无机会,还望皇叔不吝赐教!”

放眼天下诸国百年间,能以皇族宗亲职任宰相数十年者,唯宗政全一人而已!纵观其推行之内政举措,不管是劝课农桑、还是刷新吏治、乃至改革律令,无不助力中玄皇朝超越永圣皇朝、成为继东极王朝之后的第一强国!假使不是宗政最老来昏聩,一错再错,中玄皇朝决然不会衰败至此。

饶是如此,就像秦夜所说那般,中玄皇朝之所以没有同昭武、西平一样迅速崩塌、灭亡,却能南抗天焱、东拒东极、及至中战无双而大胜,究其根本原因,正是朝野臣民富足、民心军心尚在!而这一切的一切,若是有人想要绕开宗政全之功劳而大书特书,则无异于信口雌黄、欺世盗名!

宗政旻既有贤民在外,又岂会不知其中道理?是故,借着一杯酒所带来之缓和氛围,他庄重一拜,虚心问政;而这,也是他今夜来此之真正目的。

“能有问政之举,不枉老夫在此枯坐一晚……千年青史、皇朝更替,说来说去,唯有八个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江山谁主?谁为正统?黎民百姓根本不会去管,你可明白?”第二次倒满两杯酒,宗政全再次邀请宗政旻共饮。

心领神会,宗政旻先干为敬之后,退到一旁静候其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