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三遍淡如水,朱祁钰意思表示很清楚了,四位人精听得清楚明白,也不好继续多做纠缠。
当捧着朱祁钰奏疏的四人走出内院来到前庭时,一众等候多时的官员远远看见四人面色就开始犯嘀咕。
也不多说,王直身为吏部尚书,轻轻摆了摆手就率先出府,其他三人鱼贯而出,众人一头雾水只好紧紧跟在后面。
王直是天官、大宰,不肯说话众人也不敢拦着多问;胡濙是老臣,虽然现在位居春官、大司伯,但是早就当起了缩头乌龟,于是众人都拉住了少司马于谦和驸马都尉焦敬盘问起来。
虽然焦敬已经尽可能委婉表述,于谦也回避敏感问题,可还是被有心人给盘出了道道:“郕王当心日后被翻旧账,自然不敢奉旨!”
也是,现如今让人家临危受命带领军民迎击也先南袭,打输了搞不好就要重蹈宋时徽、钦二帝覆辙,那还不如早点南下去藩地做个逍遥王爷安稳。
打赢了呢?迎回正统帝了自己怎么办?退位回去当藩王?
且不说自己肯不肯,跟着自己混的文臣武将能肯吗?
万一没能迎回正统帝,这个责任又算谁的?而且这个概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搞不好这会也先已经把咱们那位皇帝扒光、褪毛、去了下水架在火上烤了呢!
当年五胡乱华不就拿汉人当两脚羊了吗?
无论是才想通了这个关键的,还是一直藏在心里不点破的,现在都捂不下去了。
郕王年轻,居然不傻呀!看样子忽悠不了,得要下重注才行了。
一众人等才踏进左顺门,就见八百里加急公文送到,襄王府请安并拥立新君折!
匆匆扫过几眼,众人一番眼神交流后都陷入沉吟。
“不成,当叩阙请太后废帝,然后方能名正言顺拥立新帝。”还是于谦跳了出来,态度坚决。
此时,郕王府内王妃汪氏一边亲自收拾着书房,一边跟抱着固安郡主的朱祁钰叙着闲话。
“如今为多事之秋,王爷受太后懿旨承袭大统终是为国为民,只是前数日方才立了太子,因何不命太子承统?”
“哈哈,群臣们怕了冲龄天子,怎么会肯再拥立一个幼儿。是吧,固安……笑啊……你在笑啊,哈哈,看固安冲爹爹笑了。”
看着没心没肺逗弄固安的朱祁钰,汪氏也笑笑。
“可这命王爷继承大统,而后再传位于太子又是何苦来哉。不若便令太子承袭了便是,王爷仍是监国,群臣听命如故便好。”
“哪有这么简便,也先挟今上于宣府、大同二处叩关,虽然暂无大碍,但经不住边塞多有缺口,也先兵临京城下是必然之事。要知道北境长城或是缺口,或是可轻易翻越低矮处,多达百余处。”
“啊——”汪氏听完一惊,这些朝廷秘闻之前都没听人说起过。
“朝廷虽已调备倭军、备操军、运军来京勤王,可诸军之间并不熟悉,还要时间操练;兵器甲仗也多不齐全,南京工部兵仗所调器械多不符规制,重新打造兵甲又需时日。若此时也先兵临京师,城下之盟是免不了的。这丧权辱国之约谁来签?”
“若被也先破了城,你可知道宋时皇室男女惨况?金破宋京,?破金京,蒙古破辽、金、宋京,皇室男子皆难逃一死,女子更为悲惨!”
“这……这么说来,这皇位不能承袭了!可王爷仍是监国亲王,若城破……”
“无妨,也先破不了城。你命好,嫁了个好夫君,文治武功天下无双,且看我大破也先。满京师,全天下都要感谢你嫁个好夫君,救国于危难之即,力挽狂澜之功盖世无双……”
眼看着朱祁钰开启了自吹模式,汪氏瘪瘪嘴嗔怪道:“哪有如此这般自吹自擂的大英雄?”
“咦~你既然不信?那好,待为夫先来征伐一番,然后再破达贼也先。”说罢,朱祁钰放下咦咦呀呀小手乱舞的固安郡主一把扑了上去。
“呀,王爷…….”
左顺门旁大殿内,众人顾不上整日辛苦,一番商议后最终定计,坚决不能让郑王或是襄王袭承大统,也不接受大明再来一任冲龄天子,必须让皇太后同意废帝另立新君,群臣坚持的底线就是不动皇太子,这也是必须要求新君遵守的底线。
百官叩阙请太后废旧立新,消息很快传遍京城,然后自百官传至京师军民数万人叩阙请见,呼声震天。
“王爷如何得知百官必然上书请太后立王爷为新君?”
征伐过后,夫妻两人拥卧在软榻上说着闲话,早有随侍丫鬟、婆子打来温水供两人清理又抱走了莫名兴奋的小郡主。
“无他,唯于谦耳。若论王直、胡濙诸公,皆可谓忠臣,但兵部侍郎于谦不仅是忠臣更是直臣,‘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哪!”
“如此说来,于侍郎会领衔拥立王爷?”
“已经不用任何人拥立了。太后今日已是颁下懿旨命我继承大统,即使是我拒绝了也不可能会再立他人。就算太后想改立,百官也不会肯。所以这个时候双方争议只有一个,那就是废大兄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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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如何会肯废亲子而立庶子?”
“太后当然不肯,但此为国难,已经由不得太后肯不肯了。何况,谁说大兄是太后亲子了?”
“什么?”汪氏不禁轻呼出声:“皇帝大兄并非太后亲子?”
“哼哼,此事乃禁中公开这秘,无人敢讲而已。我也是无意间得知,只是这么些年太后恐怕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瞧王爷说的,哪有不知道自己生没生过孩子的娘亲?”
“这可说不好,有些时候,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今次百官叩阙,这笔旧账恐怕要翻出来喽!”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并着一声轻呼:“王爷,可歇下了?”是门下走狗张立文的声音。
汪氏急急伺候朱祁钰整理完后自己从侧门退了出去,然后张立文才躬着身进门叩头。
“免礼。”朱祁钰头也不抬,端坐着又品起了枸杞菊花茶。
“谢王爷!回王爷话,事已毕,现下京城军民数万皆涌向禁门叩阙,呼声动天。”
“回话便回话,何来‘事毕’一说?”
“小的该死。小的在府外遇到军民往禁门叩阀,因此回报王爷知晓,并无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