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快请坐。”
荀攸府邸的主厅内,府中的侍者们端上来酒肉和饭食,贾穆和贾访一左一右地亲自搀扶着贾诩来到座位前请他坐下。
贾诩甩手推开了两个人,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老夫还没有老到需要你们搀扶的地步。”
贾穆长叹口气,道:“两年多不曾见到父亲了,也不曾在父亲身边尽孝,如今父亲来了荆州,我们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也算是弥补这两年的遗憾。”
贾诩缓缓坐下,没有回答他,扭头看了看已经坐在了主位的荀攸。
荀攸捋着须子,一脸笑容不变。
他紧紧地盯着贾诩,不着痕迹地轻轻摇头。
很显然,他要向贾诩表达的意思是:不要乱说话。
贾诩自然不是一般人,不会轻易将这个局面捅开,就算是要捅,他也得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
他从不办冲动的事情。
少时,贾诩和其三子各自入座,荀攸便举起酒爵,对在场的四人道:“你贾氏父子时隔两载团聚,殊为不易,贾公当初受天子秘令,刘荆州之邀,做护君盟在京中之内营,如今时过境迁,功成身返,实乃可喜可贺,来!你们三个陪我共同敬文和公一爵!”
“恭贺父亲功成身返。”贾穆,贾访,贾玑三人一同道。
贾诩何等聪明,听到这的时候,也大致听出来个大概。
看起来,自家这三个儿子当初被刘琦劫走,刘琦跟他们说的,并非是要用他们当人质威胁自己,反倒是让他们以为将他们留在荆州是在保护他们。
仔细想想,这样一来,自家这三个儿子这两年来,在荆州的生活,似乎并不像是自己想象中那样,犹如俘虏一般。
很显然,自己的家人这两年来,在荆州过的是昂首挺胸、扬眉吐气的开心日子。
看着三个人满面红光,一个个英姿焕发的样子,贾诩的嘴角闪出了一丝微笑。
他现在明白荀攸不让自己出言是什么意思了。
荀攸也是好意,他不想让自己打乱了三个孩子现在的生活。
贾诩心中不由感叹……他一直梦想而不得的安稳生活,如今竟然应验到自家孩子身上了。
若真是这样的结局,那自己这些年的隐忍和委屈,仔细想想倒也还真是值得的。
“穆儿。”贾诩饮酒之后,问贾穆道:“为父看你身着官服,目下在襄阳所任何职?”
贾穆站起身,道:“回父亲,孩儿承蒙刘镇西器重,目下任湘潭长一职。”
“六百石的一县之长……”贾诩喃喃地念叨。
贾穆看向贾访,为贾诩解释道:“二弟则是任邵阳令,三弟眼下则是在长沙学宫,拜尚长先生为师,待翌日出师之后,再行入仕。”
贾诩闻言心中不由一颤。
他虽然猜到了刘琦应不会薄待自己的几个儿子,但没有想到竟重用至此地步。
长子贾穆和次子贾访皆不足三旬,如今皆已经是一县之长,若是再经磨砺,逐渐提拔,以现在大汉朝,各方牧守皆独霸一方,自任官吏的情况来看,将来就是当个两千石的郡守,也不在话下。
至于第三子,目下在庞尚长也就是庞德公所主持的学宫学经……毫无疑问,庞德公是南境目下声名最盛的大儒名士之一,在整个南方士林中的影响极大。
连刘琦都是他的挂名弟子……
小儿子跟他学经,日后学成入仕,地位和前程与旁人自不相同,这是大汉朝历来的入仕规矩,贾诩身为经学之家的后人,心知肚明拜一个名士当老师,对仕途有多么巨大的影响。
这个圈里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
“看你们兄弟三人过的这般好……为父很安心……你们的母亲呢?”
“回禀父亲,母亲现在与我同住,由孩儿供养她老人家。”贾穆拱手道:“今番我兄弟三人接到荀公手书,便都星夜从长沙赶来襄阳,终得见父亲,我们一家终于可以团圆了。”
贾诩低着头,没有说话。
贾访又道:“父亲替刘镇西坐守南阳,规范牛辅和张济两人,致使凉州军事不曾大规模地祸害荆州之境,实在是功勋卓着……哎,孩儿们也知道,我兄弟三人这两年能在荆州受刘镇西这般重视,皆有赖父亲在北为国建功!”
贾访的眼睛有些湿润:“我兄弟三人承父亲荫福,无可报答,实在是愧为人子。”
贾诩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话,着实有些让他不知道怎么接才好了。
荀攸在旁开口道:“如此说来就言重了,令尊与我,还有你们都是汉臣,所做所为皆不过是为了扶汉而已,别无他想。”
说罢,他看向贾诩:“文和先生,你说是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贾诩又怎么能说不是?
“是。”
“对了,先生,荀某这里有一封君侯的手书,他让我转交给你,饮宴后请贾公一阅。”
一听有刘琦的书信,贾诩这顿饭就吃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