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庞德并没有顾忌刘琦的面子,一连将他所提出的三个劫粮道的方案统统推翻,几乎连考虑都没有考虑。
刘琦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寻衅跟自己找茬。
庞德认真地解释:“其实德也知晓,眼下的这个时局,若是能够截断董卓的粮道,断其命脉,确实不失为最好的战法,但府君切莫忘了,我们眼下所面对的是董贼之军,非普通郡国之兵,董贼的粮道其实并不固定,根本无从下手可断。”
刘琦将皮图轻轻地合上,皱眉道:“我不是凉州人,对董贼军麾下兵将的行军习惯不怎么了解,还请令明为我指点一二。”
“好说,府君莫这般客气。”从打适才刘琦当着庞德的面,推心置腹的跟他阐明胸意后,庞德对刘琦的态度似乎好转了许多。
凉州的人就是这样,虽然在经学、治政这方面跟中原人差距甚远,忠君理念和正气也相对缺乏,但秉性相对耿直,对欣赏和厌恶的人都是流于表面,丝毫不予掩饰。
这样的人,在以礼仪为本的中原士族中,是根本吃不开的。
故凉州人永远都跟关东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庞德认真地位刘琦解释:“韩帅的兵马,当年也曾与董卓数次交战,而且据庞某所知,董卓征战有一个习惯,就是从不将粮秣屯扎在一处,且董老贼公私分明,纵然是兵败城失,也绝不会将他藏在郿坞中的粮食轻易拿出来分于兵卒,在郿坞中的粮秣财货,在董贼看来,便是他的家私!而且董卓军长于搜牢……这断粮的手段,怕是难不倒他。”
这话说的非常在理,且实事求是,饶是刘琦也找不出能够辩驳他的理由。
“如此看来,断粮一招,恐难施行了?”刘琦颇为郁闷地道。
“很难,若想速破董卓,非得再想其他策略不可。”
刘琦站起身,来到安置佩剑的木架前,伸手将长剑抽出剑鞘,目光锐利的紧盯着那剑身上的寒芒。
“论及平原之阵,正面冲突,我军根本不可能是董卓军之敌,目下之所以能够做到僵持不下,全凭兵分两路,一面守住了长安,一面扼守住了陈仓,凭借地利让董卓首尾不能相顾,但长此以往下去,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眼下只有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静观其变倒是没错,但这并不符合眼下己方的形势,毕竟荆州军属于远来之军,远来的兵马,不论是粮食供应还是后方阵地,都会随时随地的产生巨大的变数,且各路豪帅和羌帅也都有着自己的利益和心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反水,刘琦不想和他们这些不靠谱的人合作过长时间。
所以,解决战斗的时间越短,对于眼下的荆州一方就越是有利。
速战速决的方法——要么斩杀敌方主将,要么火攻水淹,要么断其粮道,要么攻占其后要地。
但就眼下的局势而言,这些方法似乎都不太适用。
“令明,你且回去休息吧,等我在这里好好想想清楚。”刘琦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道。
庞德也明白刘琦现在心急之所在,但他帮不上。
他站起身,冲着刘琦拱手,然后转身向门边走去。
来到门口,方要推门而出,庞德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庞德矗立了好一会后,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刘琦抱拳道:“庞某前番对刘府君,言辞之中多有不敬,今番想想着实惭愧……庞某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府君一般身居高位而屈尊自省自罪,这般有过则改不藏掩的品性着实难得!说是当世少有亦不为过……前次实在是庞某人过于武断,看错了府君,庞某也在这跟府君认个错,还请刘府君多多见谅。”
刘琦没曾想到庞德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
但他很快就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微笑道:“令明之言,真是令刘琦倍感惭愧,有过改之这也是人之常情,况且经此一事,也让刘琦心中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不论身份地位再高,也莫小觑了天下豪杰……令明这般夸赞,倒是让我有些无地自容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庞德突然双臂伸直,双手环抱于身前,腰部弯曲,这是在向刘琦鞠躬。
“令明这是作甚?”刘琦大惑不解。
庞德直起身,义正言辞道:“前番蒙刘府君相召,虽未相投,然这心中实是感激,士为知己者死乃是常理,但可惜庞某不能这般做……刘府君为了招庞某极尽心力,单是这份知遇之情,庞某作一揖给府君,也是理所应当。”
“令明不必客气,君乃大才,就算是没有刘某人多事,翌日也必然会有大好前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