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一刻,张元初执着玉梳,为张知序行了戴冠之礼。
张知序面无表情地走着流程,面无表情地听着张元初的训诫,头一次觉得这些礼仪章程真是漫长又无趣。
今日不是他的生辰,他早已在他们不在意的地方抵达了自己二十开头的人生,今日逢场作戏,不过是给他们的台阶,也是给大哥的回报。
硬着头皮走完就行。
不过,母亲竟然也来了。
张知序侧头看着这个从未出现在自己生辰宴上的女人,还是有些怅然。
他从未跟人说过,自己其实很想让母亲陪着过生辰,这念头太幼稚软弱,也不够懂事,光开个头就足以挨顿打了。
但陈宝香不知为何就能知道他的想法,帖子直接下去了宫家。
以她如今的权势,亲自去送帖子,那就不是弟弟妹妹缠着,宫岚就能推辞的了。
所以虽然不是生辰当日,张知序也还是听见了那句想过无数次的:“凤卿,生辰快乐。”
慈祥温柔的母亲,朝他笑得眼尾泛起涟漪。
故作矜持地点头应下,他转身,没有泄露丝毫的情绪。
但午时刚至,陈宝香到了。
她气喘吁吁地往里跑,一个没注意就在回廊上与他撞了个正着。
“哎呀。”她抬眼,顺势抱着他的腰身左右打量,“这是谁家的小郎君,竟这般俊俏。”
张知序突然就长长地叹了口气,尾音还带了点哽咽。
陈宝香吓了一跳,慌忙拍他的后腰:“抱歉抱歉,那个东家实在是啰嗦,我左催右催也到现在才商量完,你别委屈,我给你带了长寿面。”
伸手抱住她,他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低声道:“没委屈。”
他只是在她面前很难隐藏自己的情绪,连指尖那么大点的难过都容易被放大。
“客人来得太多,太烦了是不是?”她轻声问。
不是的。
他只是觉得感慨,小时候很想很想要的东西突然得到,却发现自己现在已经长大了,没那么需要了。
为什么就不能早点给他呢。
心里的情绪复杂翻涌,他这么抱着她,半晌没说话。
陈宝香似乎也察觉到了,空出手来轻轻拍他的背:“没事,你若是不想应付,我就去替你撑着。”
他闭眼失笑:“你去撑着?你以什么身份去?”
“平清侯啊,陛下刚封的。”
说来这封号也是缺德,宋句清刚被升任为南州兵马大元帅,陛下就说她在北门一战实在亮眼,取平清二字最好。
平清平清,平的就是他宋句清。
陈宝香一时间都看不清陛下对程槐立和他麾下那些武将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张知序对她的回答显然不太满意,轻哼了一声。
陈宝香回神,笑着拉他往席面的方向走:“快,我的面要坨了。”
“坨了也能吃。”他嘟囔,却还是跟着她加快了脚步。
以前陈宝香出现在这样的场面里,要么是招摇撞骗,要么是为人附庸。
而现在,她一跨进院子,几乎所有的宾客都站了起来。
“平清侯。”
“陈大人。”
“陈统领。”
陈宝香一一回礼,十分自然地就坐去了上首,目光在四周来回扫了一圈。
然后她就看见了程槐立。
这老东西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