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听她侃侃而谈,仿佛一个柔声劝说丈夫矢志向学,好将来博取个金榜题名的贤惠妻子,这让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红楼梦里的薛宝钗。
可她话里的内容,却又明明是在劝自己杀人,在劝自己杀掉一对无依无靠的孤儿寡妇。
他不明白,自己身边的女人为何这样的志向高远,为了让自己成功上位,什么事儿都敢想,什么事儿都敢干,使得自己这个须眉男子都不由地自愧不如,在她们面前常生自卑之叹。
“她这么说,看似手辣无情,可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归根结底还不都是为我考虑么?我若是再犹豫心软的话,岂不……岂不要让她笑话我妇人之仁了?”
他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把酒杯在桌上一顿,牙一咬心一横,毅然道:“好,你说得不错,一味地心慈手软,在这个世道上如何能成其大事?
“我这就把钱大礼和褚观舟他们叫来,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办了。”
麻仙姑笑着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拧了一下:“这才是我的乖乖宝呢,只不过啊,这事儿得由咱们亲自来干,是不能够假手于他人的。”
张梦阳不解地道:“这是为何?钱大礼他们都一心一意地想要做我的从龙功臣,现在对我可是忠心得很呢。”
麻仙姑道:“我知道他们对你都很忠心,可是咱们想杀的毕竟不是常人。万一这事儿传回到了北边,金国朝野间都知道了太子妃和皇太孙是死在了你的手上,你想大金国的皇位你还能坐得稳当么?
“此事干涉实在是太过重大,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十拿九稳,就要做得慎之又慎。”
张梦阳皱了皱眉头,茫然问道:“那……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麻仙姑道:“我已经想好了,婆卢火他们来时所乘的那艘楼船不是快修好了吗?就让夜莺母子和蒲察术哥跟着婆卢火他们,乘那艘船前往真定去吧。
“让咱们的小白偷偷地跟在后面,在水流急险之处故技重施,把那船撞散了它,让整船的人全都葬身鱼腹,那样岂不就跟咱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张梦阳一拍脑门儿,高兴地道:“对,对,对,娘子所言极是,最好让小白等那船走出去百十里之后再暴起行凶,那样可就跟咱们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麻仙姑道:“不错,就是这样。等蒲察夜莺和婆卢火他们全都葬身鱼腹了,咱们就嫁祸给吕师囊和莽二哥他们,让斡离不分出一支兵到君子馆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梦阳瞪眼看着她,道:“怎么,连婆卢火也要一块儿杀吗?莽二哥他……他可是你的前老公啊!”
麻仙姑眼也不眨地说道:“不仅婆卢火也杀,连他带来的那一百多兵丁全都要杀。若是让他们走了一个活口儿,万一走漏了小白行凶的风声,你还能脱的了干系么?
“至于莽二哥,既然他背叛了你,和吕师囊企图要你的性命,那我当然也就顾不得兄妹之情了。兄妹两个再亲,也没两口子亲啊,你说是不是?
“既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那我就只能舍鱼而取熊掌了。”
张梦阳把桌子一拍,怒道:“怎么,你还想过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儿么?告诉你,从今往后在这个世上你只能有我一个熊掌,再敢他妈的想三想四儿当心我宰了你!”
麻仙姑白了他一眼道:“瞧你那德行,老娘我只不过打个比方罢了,看你急赤白脸的那熊样儿!你放心,我麻仙姑既然说过今后要一心一意地侍奉你夫君一人的话,就一定会说话算话的。
“若违此誓的话,死后把我打进十八层地狱,万箭穿身、天打雷劈种种样的酷刑全都全都让我尝上一遍如何?”
麻仙姑在厨下杀鱼发现帛书的那一幕,张梦阳隐身在窗外全都看了个一清二楚,这时候又见她起誓起得真诚,心中立即便信了个八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