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肚痛就对了,跑两次茅房排排毒,说不定身子就大好了,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呢!”
张梦阳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说了几句话,见她眼皮渐渐沉重,也就住口不再打扰于他,看着他沉沉地坠入到梦乡里去了。
张梦阳搬了一个破旧的马札,在床边放了下来,把肘支在炕沿上,一面保持着警觉一面微微地打盹。
屋外的风刮得很大,呜呜作响,把外面的大小树木摇晃得哗哗啦啦地响成一片,连门窗都被吹开了两次。
张梦阳也被这外面的动静惊醒了好几次,及见到是夜里的大风捣的鬼,便又把心放了下来,走过去把窗子闩好,又用一根木杠将门扇顶住,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李师师,见她并未受到这些震动的惊扰,仍然还睡得沉稳安详,心中便大感安慰,重新坐回到那个炕沿旁边的马札上,借着桌上那一盏如豆也似的灯光,欣赏着李师师那张洁白、光滑、红润的脸庞。
他担心李师师着凉,拉过来一床粗布蓝底白花的棉被来给她遮在了身上。虽说这被子看上不去不怎么干净,但总好得过伤风感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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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梦阳油然地想起了汴京御香楼里,李师师房间里陈设的奢华,那精雕细刻紫檀架子床,柔软滑腻的玲珑锦被,金丝楠木的温暖熏笼,无不彰显着房主人的典雅和贵气。
可是今天呵,她跟随着自己狼狈不堪地落难到这里,勉强地得了个农家的寒舍暂且栖身,不得不把这么一床粗糙肮脏的棉被盖在身上御寒,这要是在御香楼的那会儿,她应该是连做梦都想不到她自己有朝一日,会跟着一个傻小子流落到这种境地的吧!
不过还好,让人感到欣慰得是,这床被子还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对师师这样一个天仙般的人物来说,也算不上太过唐突亵渎。
桌上的那碗灯,逐渐地因为油尽而变得微弱不堪起来。终于在摇摆了几下之后,“扑”地一声熄灭了。
灯虽然灭了,但是给张梦阳带来的并不是满屋子的黑暗,透过门窗上的格子,一缕缕暗蓝色的天光隐隐地闪映了进来,使得他能弱弱地看清这间农舍当中的大致陈设与轮廓。他知道,天色已经快要放亮了,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接下来,自己带着师师该往哪里去才好呢?
鸡鸣之声也开始闻得见了,或远或近,此唱彼和,很有些生机盎然的乡村味道。他忽然想到,若是就此跟师师在一个孤村之中过一世男耕女织的生活,肃肃静静地,烦事不牵不扰,也未见得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归宿。只不知她能否过得惯这种辛苦平淡的生活。
当天光更加放亮一些的时候,伴随着村庄里一声声的犬吠,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响由远及近地响了过来。张梦阳悚然而惊,立马从马札上站起身来,侧着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从这杂乱的马蹄声来分辨,来人的数量应该颇为不少。这么多的马匹同时来到,不是行军打仗的将士,便是打家劫舍的盗匪。当然,还有可能是为了安全起见,远道而来结伙行动的异地商旅。
而今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如此之多的乘者同来,是军兵或者盗匪的可能性大,为远道而来的异地商旅的可能性小。
张梦阳身上有伤,且还肩负着保护李师师的责任,自然而然地对这诸多的马蹄声响起了戒心,只盼着他们能来去如风,不要在此地多所耽搁,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