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惊道:“原来是她?怪不得身手如此了得,一出手便伤了我十几个手段不俗的弟兄。只是一向听说丑八仙只在中原和湖广一带出没,没想到他们居然跟金人也有勾结。今日若不是贤弟仗义出手相救,哥哥败退到那树林子里,就难免挨金人的一刀了。”
张梦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丑八仙里与金人有所勾结的,也就是这个麻仙姑而已,其余的几个么,跟金人却也没什么交情。此事说来话长,待以后闲来无事了,小弟我再一五一十地说给你知道。”
说罢,张梦阳便叹了口气,接着又摇了摇头,端起酒碗来呷了一口。
李俊看着他的模样,夹了块煎鱼递在口中,边吃边说道:“恕哥哥我直言,我看贤弟虽然与我在此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可是你眉宇之间似带着忧愁之色,不知贤弟有什么烦恼之事,可否对哥哥我说知一二么?若是有用得着哥哥的地方,哥哥我此番带来中土的千余壮士,人人都是肯为朋友两肋插刀,万死不辞的死士,大家一定都肯为你尽效犬马之劳的。”
张梦阳道:“哥哥,咱两人既然已一个头磕到地下,我便也没什么好对哥哥隐瞒的了。小弟的妻子因家庭琐事和我斗了几句嘴,一负气便离家出走了,兄弟我各处寻找了两三个月了,也没有一丁点儿眉目。对这个妻子,小弟我极是爱重,没有了她,我简直都要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了,可她如今是在哪里漂泊,心里知不知道我一直在如此地思念于她,这都是个未知数。哥哥,你说小弟我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是不是很没出息?”
张梦阳所说的实际上是他的姨娘萧太后,因为萧太后其实是落在了廖湘子的手上,他担心如实说出来的话,李俊未必知道廖湘子被莎宁哥阉割之事,一定会以为姨娘失踪了这么许久,肯定已然在那丑鬼的手上失了贞操,这么一来的话,不仅于姨娘的名节有损,还会让他误以为自己结结实实地戴了顶绿帽子,已经做了乌龟,当了王八。
虽然李俊义气深重,嘴上自然是不会说什么的,但他的内心之中,难保不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自己,那样一来自己空担了个乌龟王八的臭名声,岂不太也冤枉了么?
因此,张梦阳才对李俊改称她是因为和自己斗嘴负气出走的,这样一来就把问题的要害给绕了开去,还又把自己夫妻两人的现状大致地交代了个明白,总体来说也算不得撒谎。
李俊听罢之后,正色说道:“贤弟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古往今来夫妻情重的故事多了去了,无一例外地都是书上民间广为流传的佳话美谈,哪里有惹人笑话的道理?贤弟,一个女子家独自难以在江湖上生存,但凡离家出走,不外乎投亲靠友之一途,我以为要找到弟妹,还得从她的娘家人身上入手方好。”
张梦阳苦笑了笑,心想她的娘家人在哪里我怎会知道?覆巢之下无有完卵,随着大辽国的倾覆,耶律和萧氏贵族死的死,逃的逃,都已经风流云散了。莺珠和萧迪保那厮倒是她如假包换的娘家人,可他们怎会知道廖姓丑鬼把她劫到了哪里?
张梦阳摇了摇头道:“能找的地方,我都已经找过了,可是全都一无所获,只不知我这一生当中,还能否再见得她面。”
说着,张梦阳言语触动愁肠,眼睛一花,两行热泪已然滴滴答答地滚下了脸颊。
李俊见他如此,心中暗自觉得他未免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当为,但还是劝慰他道:“贤弟何必如此,俗话说人生除死无大事,但能留得一口气在,即便是再难的事,也未必能难得过登天去,只要弟妹你们两个心中各自装着彼此,迟早会有再度重逢的一日。苍天并非无眼,只要你们夫妻皆是有心之人,飞鸟离分,也不过是暂时的波折罢了。”
张梦阳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多谢哥哥的祝福,小弟也相信苍天有眼,必定会让我夫妻离鸟重逢的。酒我也喝得够了,这些天来迭经险恶,害得小弟我囊中羞涩,身无分文,这顿酒么,就赧颜由哥哥相请吧,改日我一定回请哥哥。”
李俊道:“你看你,又来说这见外的话了,咱哥儿俩虽说今日初逢,然已是共过生死的患难弟兄,已不亚于江湖上相交十年二十年的英雄好汉,哪里用得着这等没用的客套?”
说罢,李俊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来,拍在了小方桌上,回头对渔家说道:“老哥,我们哥儿俩在此叨扰多时了,既喝干了你的酒,也吃光了你的鱼,心中着实痛快,这十两银子就赏你了吧,用不着找啦。”
那渔家在河里打渔多年,还不曾见过如此大块儿的银子,简直惊讶得都要把眼珠子掉了出来。要知道这十两银子,可是足够他们一家老小啥事儿不干,从从容容地吃喝三四年的,还足以让他在县城里购置一所青砖大瓦房的四合院,委实称得上是一笔不小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