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心中知道,在那天开寺里空间相对狭小,七毒软骨香燃烧之时所释放的气味儿不易于飘散,其作用自是能够发挥到极致,可今天却是在丹凤门内外的战场上,虽然今夜无风,可是这丹凤门外地域开阔,七毒软骨香燃放起来,就算没有风头的骚扰,这毒香的效力,也不知效用能发挥到几何。
如此一想,他的内心里便又有些不自信起来。见太后问,忽然又想到,如果能把郭药师顺利引入城里来,提前在城中的某处燃放毒香,效果说不定会较好一些。因此他便答道:“臣的主意……这个,是想要把郭药师先放入城中来。”
周遭的文武大臣听他一说,都是大吃了一惊,有几个已经大叫了出来。连一向冷漠矜持的萧太后也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好像在看着一个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怪物。
张梦阳看着大家望向他的眼神,有的好奇,有的不屑,有的吃惊,有的疑惑,还有的愤怒……嗯,愤怒?不错,是愤怒,他敢确定。为什么是愤怒呢?难道说他们是为自己的愚蠢而愤怒么?
还是,他们是在怀疑自己对太后的忠诚?以为自己是在倒帮郭药师的忙,想把城池出卖给郭药师,前天自己和郭药师的那场打斗,也被他们认为是自己配合那姓郭的演的苦肉计?
张梦阳觉得,假如真的是因为这样的误会,他们真的是因此而愤怒,那么对自己来说,可就绝不是挨顿胖揍那么简单了,此时此刻,得赶紧把自己的用意解释清楚,半点关子也卖不得。
因此,他便把自己的想法,对着太后和文武大员们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并把自己因为此处地形开阔,不同于天开寺中的地形狭窄,易于使毒香飘散的忧虑也一并和盘托出。
萧太后和萧迪保、左企弓、康公弼等人都在天开寺里经历过七毒软骨香的厉害,知道这种江湖上经常用于谋财害命的毒香确实了得,自古兵不厌诈,此计,或许倒是可以一试。
但就如同张梦阳所担忧的那样,丹凤门外地域开阔,毒香燃烧释放起来,所产生出的气体也真的是不易于聚集,且只要有一阵风来,就能把毒香的药性稀释得无可发作。
每个人都稍一合计,均觉得唯有大开城门,把郭药师及其叛军诱将进来,引入城中街巷的狭窄逼仄之处放好行得此计,竟是人人与张梦阳的主意不谋而合。
萧太后眼望左企弓,问道:“丞相,你觉得怎样?”
左企弓捋了捋颔下胡须答道:“这毒香的厉害,老夫在天开寺里亲身领教过,却是厉害得紧。张都统此计虽然略觉有些冒失,可细想起来,却倒不是全无可行之处。”
只是,城外空旷开阔,毒香所释之毒难以蓄积,听张都统的意思,是要先在城中狭隘逼仄之处把毒香熏染起来,然后再用计策将叛军诱入城中,我军于城内预先备下罗网,待到彼之入彀,便可就中取事了。
老臣思来想去,深以为张都统此计虽说离奇,但他能想人之所不敢想,用人之所不敢用,正应了兵不厌诈的那句古话了。且兵法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张都统此计,可谓奇之极矣。今夜欲要成此大功,说不定真的就要仰仗这一条奇计了呢。”
听左企弓把话说完,萧太后微皱的蛾眉舒展了开来,点头“嗯”了一声。其余大小臣工见太后与左丞相都已然同意,谁还能再有异议?况且这条计如果精心筹划一番,做到天衣无缝的话,想要抓捕郭药师就绝非只是一句空话。
萧太后对萧干与耶律大石说道:“那就由两位在此处具体安排布置一番吧。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本宫乏了,先回内苑歇息一下,有情况及时向我通报。”
太后既已如此表态,文官武将谁不晓得她已把张梦阳的计策,置于挽救燕京、挽救大辽的纲领性位置?虽然大多数人心中对此颇有不满,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又有谁敢与太后的意见公然大唱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