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秘道宽处也就是一米多一点,但高却几乎达到了两米之多,他站直了身子走在其中,却也不觉得如何憋闷。只是四周一团漆黑,一股潮湿的泥土气味儿包围了他,令他感觉非常不适。
往里走了大约几百米的时候,秘道的地势突然开始微微地向上,平直的行走,变做了朝上的攀登。他知道此时已经进入了山体的腹部,脚下松软的泥土,也似乎为坚硬的岩石所替代。
有些地方一脚踏去,会硌得脚掌微微地疼痛。在一片黑魆魆里,他伸手朝两边的洞壁摸去,触手冰凉,却不是岩石是什么?
从入手的触觉来看,两旁的岩石凌耸凸凹,凿痕宛然,显然是新近开凿,心下不由地暗暗佩服方天和及其贼党果然了得,短短十几天时间里能完成如此工程,不仅可证其参与者之众,也可证参与者体力之坚,毅力之韧。这份能力若用在攻城战役之中,无疑是能够化作有效的攻击力量的。
突然,他被脚下的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向前摔了个狗啃屎,两只手臂在凸起的岩石上磕得生疼,由于黑暗之中毫无准备,鼻子也磕出了血,热辣辣地顺着嘴唇下巴往下直流。右边的膝盖也被硌得一阵钻心地疼痛,不知道是否也磕出了血。
他想起了和暖儿在那个跨院里共处一室的夜晚。暖儿把炕烧得暖暖和和的,一床薄薄的褥子,一床蛋饼样薄的被子,睡起来没有丝毫的寒意,反倒一整晚都觉得热烘烘地。
那天晚上,他把脚伸在那厚实笨重的木盆里,说不出的舒适。暖儿那双白嫩的小手,抚摸着他的脚掌,那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令他昏昏欲睡。
热水泡脚有助于睡眠,那天晚上,他确实是上床后不久就进入了梦乡。暖儿与他共盖一床薄被,土炕下的温热,与暖儿的体温,陪伴着他渡过了一个难以忘怀的良宵。
可是现在,他一个人在这潮湿、漆黑、气闷的坑道里,磕得脸上腿上都挂了彩,没人疼没人爱,而且前途未卜,他深悔自己的这次主动请缨的冒失。如果不是主动请缨要去诏安什么方天和,说不定到了燕京城里,仍然能在暖儿的细心伺候下享受到那舒适惬意的老爷生活。
“张梦阳啊张梦阳,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看到太后那样的漂亮女人你就浑身骨软,灵魂出窍,你这在漂亮女人跟前忘乎所以的贱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有所改正啊。”他一边喃喃自语地痛骂着自己,一边拖着摔伤的腿继续朝前走去。
又顺着秘道道中的地势大约走了百十来步之后,便又开始下行。脚下和两边的洞壁,又由岩石变作了泥土。如此忽而左忽而右地转折了几次之后,秘道中的地势又始朝上。这时候,他已经在秘道中行走了约四五里地了。
地势一路向上,坡度虽算不得太陡,但爬了一会儿便也觉得气喘吁吁,在这黑魆魆的深洞里面,空气稀薄,较之地势平直之处或者洞外爬山所费的体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忽然,他觉得胸腹间陡地一畅,四周虽然仍是一片漆黑,呼吸却明显地畅快起来,那种憋屈的气闷之感一扫而光。他恍然大悟,知道脚下的立足之地,已经快要接近秘道的出口了。
他加快了脚步,沿着向上倾斜的秘道手脚并用地攀爬着。果然,又朝前爬了几十米的距离,他便从洞口处钻了出来。湿漉漉的泥土的气息,被雨水浸泡的枯枝败叶的气息,立刻把他拉回到了活生生的人的世界里。
现在,他已经身在天开寺数里地之外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细密的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到处都是密雨下在树木草丛所发出的沙沙声。四下里已经很是黑暗了,别说是什么方天和了,此处就连一只老鼠都见不到。他便又为自己冒失的请缨举动后悔不迭起来。
突然,左手边不远处似乎有人在说话。张梦阳立时警觉起来。他支起耳朵仔细地倾听,却又半天听不到任何动静。就在他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隐隐的说话声,又透过沙沙的细雨传送到了他的耳朵里来。
这回他听清楚了,说话的,是一个嗓音粗重混浊的男子,由于隔得远了,那人似乎又是有意压低嗓音,因此很难听得清楚他说的是些什么。
他的心里不觉打起了鼓,这说话的男子是谁?他可会是方天和一党吗?方天和在天开寺里落败而逃,一旦逃出生天,急切中岂有不狼奔豕突,溜之大吉的道理?断没有在这等是非之地逗留的理由。
那么,这个说话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