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微!”夏云鹤一下跌坐回原位,脑中嗡嗡震颤,大脑一片空白,呆了半晌,猛然抬头,看向傅三爷,“那人现在何处?”
傅三爷道:“在张大夫家里修养。”
夏云鹤蹙紧眉头,心中隐约有了答案,问道,“哪个张大夫?”
傅三爷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小心翼翼回答,“琵琶山的张素大夫。”
夏云鹤忽而笑了,扶额沉思片刻,抬头问傅三爷,“三爷怎么认识张素?”
一听她问这个,傅三“哎哟”一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解释道,“公子,您知道,我傅三这些年走南闯北,一次往河内郡途中,碰上张先生被歹人劫持,顺手赶跑几个毛贼,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公子还记得郑冕吧,他拜了张先生为师学习医术,一家人都跟着张先生在琵琶山生活。”
夏云鹤恍然大悟,拍拍自己的脑袋,这些天忙着应对府衙的杂事,让她脑子变成一团浆糊,竟然错过许多细节。
她起身下炕,从桌案上翻出米太守的引荐信,笑了笑,“明日休沐,正好去琵琶山走一趟。”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夏云鹤早已收拾妥帖,傅三也已备好车马,早早等在门口。
昨日傅三宿在空房里,又借了他水洗漱,臻娘连夜去成衣铺给他买了套干净衣裳,今早起来,傅三爷才重新恢复成人人熟悉的样子。
见一切都收拾好,夏云鹤便和傅三爷一起上路了。
进山的路不好走,所以得提早出发,出了城沿官道往南行一个时辰,就到琵琶山山脚下,此时天光大亮,山路崎岖,二人于是弃车步行。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二人行至山腰,夏云鹤本就体弱,走到这里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她抬手擦擦额间薄汗,便歇在路边一块巨石上。
傅三爷是常年在外奔波惯了的,虽已行了半个时辰,让他面色红润了些,却仍脚步轻便,呼吸平稳,他见夏云鹤这般孱弱,笑着将腰间水壶递给她,“公子,喝点水,坡陡沟深,走慢些,差不多中午时分也能到。”
夏云鹤点点头,喘着气喝了几口水,抬眸远眺,只见远山重叠,苍茫无尽,连绵起伏。昨日的雨雪之后,山顶斑驳点缀着皑皑白雪,今朝潮气蒸腾,阳光下,显出七彩斑斓,山谷中雾气弥漫,当真是云蒸霞蔚,令人心胸为之一畅。
她笑着道:“想不到,塞外也有如此风光。只合慢走,一路赏景,不着急。”
如此停停走走,二人磨蹭到午时,才看到人家。
那是一户农家小院,隐在苍松翠柏间,有农人在院中晾晒粮食,傅三爷告诉她,是郑冕家的院子。
既是郑先生家的,那农人也一定是郑先生,夏云鹤这么想着,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农人似乎认出了她,扶着耙子望向这面。
凑近后,夏云鹤笑着与他作揖,“郑先生,别来无恙。”
却见郑冕一身粗布短褐,目光在她与傅三爷之间徘徊片刻,忽而大笑起来,丢下农具,快步迎上前来,拱手道,“之前我还庆幸逃命碰上夏昭大侠,傅三爷这些贵人保命,现在看来,逸之你才是那个贵人。”说着,郑冕长长一揖,“救命之恩在上,烦请受我一拜。”
夏云鹤笑着扶住他,阻了他动作,只说道,“郑先生,要说谢字,我还该谢你当初秋猎时手下留情。”
说起秋猎,郑冕老脸一红,打着哈哈道,“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瞒你了……”,他抬手请两人坐到旁边方凳上,谈话间,郑夫人给二人上了茶,夏云鹤与傅三爷谢过,郑夫人笑着退下。
郑冕润了润喉咙,说道,“当初我为求功名,投身太子麾下,自以为是件幸事,哪知道,反受其害。定国公要我借口与你争执,用匕首杀了你,到时候陛下问起来,只说是因夜间读书点灯与你起了内讧,失手误杀……”,他叹口气,“定国公承诺事成之后会安排好我妻儿,我,我就答应了他。”
夏云鹤此时冷汗连连,后背生凉,她问道,“那郑先生为何放弃杀我?”
“你不是说你知道?”郑冕瞪大眼睛,“你,你?”,他泄了气,摇头叹了一声,说道,“罢了,好不容易才从漩涡中跳出,既然你问,我便告诉你,因为那个灯罩。”
因为灯罩一事郑冕放过自己,这事夏云鹤是从谢翼嘴里得知的,只是一直以来都想不通,今日既然碰上了郑冕,她想问清楚,“灯罩?秋猎上我给你找的那个灯罩?”
郑冕点点头,“我郑冕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恶人,定国公他们说你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是个十足十的伪君子,又说夏家背地里做了多少昧良心的事,要借你我争斗除掉你,我原先也对夏家有意见,可是,那个灯罩改变了我的看法,我曾听过令公大人乐善好施,铺桥修路,接济穷人,这样一个人教出的孩子,怎么会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
“我想或许是你哪里得罪了定国公,只是这些事情,我不想再参与,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郑冕说到这里,见夏云鹤神色悲伤,便转了口,问道,“正想问逸之你怎么会来鄞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