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了卫姝的身份回魏王父身边,萧延年早就说她是中山的军人,身子只不过是她的武器,因而她不算营妓。
可适才萧延年说了“不嫌你脏”,便是认定了她的不干净。
那人眉头一压,那双平素温润的眸子里寒光乍现,“你爱上他了。”
是,萧延年也是在同一日告诫过她,永不许对魏人动情。
而今那人抽丝剥茧,把她心里所想试探了个清清楚楚。
阿磐怔忪失神,她呢喃着,“阿磐怎会......怎会爱上魏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从认出谢玄的那一刻起,她就清楚自己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面前的人从齿间溢出来一声轻笑,“瞧你,这半人半鬼的模样,他可还会要你?”
阿磐脸色煞白,不由地抬眸从萧延年的眼里端量自己。
是了,你瞧。
披头散发,那散乱的发丝掩住了小半张脸,也掩去了一半额头的疤。
余下的半张脸肿着,嘴角的血淌着,殷红红的一条惊心刺目,袍袖于小臂处长长破开,也露出内里一道直直的刀痕。
哦,颈窝处还有几块淤青,不知是何时从何处弄出来的。
是了,她如今不人不鬼的,披头跣足,十分狼狈。
这样的人,肮脏低贱,如一滩烂泥,中军大帐里的人金尊玉贵,决然是不会再要了。
恍恍然失了神,又听见萧延年朝室内的人命道,“带去洗净,榻上伺候。”
小主,
阿磐心中一骇,顿然失色,“主人!”
她知道求人无用,可也知道伺候过魏王父,就不能再伺候萧延年了。
不能。
绝然不能了。
面前的主人打心底里嫌恶她这个叛贼之女,上榻伺候只会使她益发一文不值,沦为真正的妓子。
阿磐心里有一道坎,这道坎封疆画界,壁垒森严,也泾渭分明。
这道坎使她把谢玄与萧延年隔得远远的,知道侍奉了萧延年,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谢玄身边了。
黑衣侍者已领命上前将她架起,不需说什么拖起来就要往外走。
那新伤旧伤都在这拖拽之下又重新伤筋动骨,疼得人倒吸一口冷气。
她也顾不得张口大喊会扯得那将将凝了血的嘴角又一次崩开,把“求”换成了主人想要的话,“主人!让阿磐回魏国吧!阿磐去做主人的刀......阿磐去为父亲赎罪,为中山赎罪!”
那人声腔凛冽,背过了身去,“若不是你,谢玄已经死了。”
是了,到底都是怪她,怪她多此一举,落得个鸡飞蛋打。
真是一把无用的刀啊。
人就这么怔忪着被带下去洗了个干净,有新入门的师妹帮忙,又被按进水里泡了好一会儿药草,不知水里泡的到底是什么。
几处伤口涂了药,也全都包扎得完好。
总之从那不人不鬼的,恢复成了人的模样。
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又被送回了萧延年下榻的卧房。
人就杵在榻旁,一双手在袍袖中死死地绞着,迟迟也不肯上去。
那人掀眸,“你就是这么伺候他的?”
阿磐回他,“主人送阿磐回去,阿磐想去做主人的刀。”
那人轻笑,然笑意不达眼底,“从前不愿做刀,如今又愿了?”
阿磐心中绝然,正色回话,“阿磐愿意。”
可那人冷下脸来,他说,“晚了。”
言罢叩了三下榻沿,立时便有黑衣侍者进门,仍将阿磐架起,送上了萧延年的卧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