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倒众人推不稀奇,落井下石更是司空见惯。
若得罪的是个小人物,邾东溟眼睛都懒得眨一下。
当然,药铺也不会上报打扰,自己就手段强硬直接处理掉。
毕竟但凡开门做生意,就避免不了有人闹事,何况还有竞争对手互相使绊。
可这回,虢北药堂面对的不是无权无势无背景的普通小老百姓,而是茵蒿城的主人,真正的主人。
惊动了他,事情很难善了,磕头砸钱都不一定能摆平。
加上众药馆为借机除去虢北药堂,都在暗中推波助澜,放出对虢北药堂越来越不利的谣言,虢北药堂便离悬崖越来越近,谁都救不了。
尤其是家和老板的暗中操作:看热闹的围观百姓抢了药材拿回家,才发现里面生了虫。
药材生虫,虢北药堂不冤枉。
但若经人插了手,便是有真有假,假的多过真的。
之后,又传出药材质劣,治不好病,也吃不死人。
接着,似要验证这句话般,曾在虢北药堂丢掉饭碗、被克扣工钱离开的其中一位药员出面指控,说杨掌柜背后曾言,草药四气五味,升降浮沉,气味相同的药物,其作用也大同小异,卖给病患,只需挑利润最大和已经生虫的即可,反正只要不犯配伍禁忌,就吃不死人。
此话一出,满城哗然。
别说懂药理的人,即便是茵蒿城普通百姓,也都知晓当年六岁小女童带来的“十八反”和“十九畏”,甚至很多孩子被父母教得拿它们当顺口溜玩耍背诵。
十八反的歌诀称: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芨攻乌,藻戟遂芫具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
意思是乌头反半夏、瓜蒌、贝母、白蔹、白及;甘草反海藻、大戟、甘遂、芫花;藜芦反人参、沙参、玄参、丹参、苦参、细辛、芍药。
十九畏的歌诀则为:硫黄原是火中精,朴硝一见便相争;水银莫与砒霜见,狼毒最怕密陀僧;巴豆性烈最为上,偏与牵牛不领情;丁香莫与郁金见,牙硝难合京三棱;川乌草乌不顺犀,人参最怕五灵脂;官桂善能调冷气,若逢石脂便相欺;大凡修合看顺逆,炮爁炙煿莫相依。
意思是,硫黄畏朴硝,水银畏砒霜,狼毒畏密陀僧,巴豆畏牵牛,丁香畏郁金,牙硝畏三棱,川乌、草乌畏犀牛,人参畏五灵脂,官桂畏赤石脂。
百姓虽然不知“密陀僧”和“川乌”是什么东西,但这不妨碍他们照搬过来教给娃子。
医药禁忌除了配伍禁忌,还有病症用药禁忌,妊娠用药禁忌,和服药时的饮食禁忌。
药堂医师和掌柜一般都知妊娠禁忌药分为禁用药和慎用药。
茵蒿城的百姓则因受六岁神童恩惠,对用药期间的饮食禁忌烂熟于心:
患病期间,人的脾胃功能会减弱,应忌食生冷、多脂、黏腻、腥臭及有刺激性的食物,以免妨碍脾胃功能,影响药物吸收,降低疗效。
尤其要忌食对病症不利的食品,如生冷食物对寒症、特别是脾胃虚寒症不利;辛热食物对热症不利;食油过多,会加重发热;食盐过多,会加重水肿等……
因为涉及人的身体健康,甚至生死性命,那对父女对用药及配伍很是严谨,即便大家得的都是黄疸病,也要一人一脉,一人一方。
虢北药堂杨掌柜却告诉医师和药员,只要斟酌用量,吃不死人,便是利益至上,以进账为主。
商人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这一点,无可厚非。
但不顾百姓家境,甚至故作好心,将劣质药、生虫药代煎成汤,卖给病人,却不能容忍。
尤其是杨掌柜和药员背后诅咒不买药的人,这事经过传播和发酵,最终引起全城愤怒。
在家和药堂的暗中教唆和挑动下,百姓带着锄头和篮子纷纷涌向离自己最近、曾经光顾过的虢北药堂,先砸后抢,连悬挂在门口两边的行医招牌“阴阳鱼”都被扯断。
这么大的场面,跟发生暴动似的,茵蒿城的巡逻却犹如失踪,不见半个人影。官府衙门也如虚设,衙役官吏统统看不到、听不着。
药堂非青楼,还要聘请培养打手。一堂三十三铺,更不可能每个铺面都配备武者。
医师和药员的精力都在学习医药知识上,既没闲钱、也无余力修炼习武。
除了部分掌柜会个三拳两脚,整个虢北药堂,都只有四人练过功夫,这其中,还包括邾东溟本人。
可问题是,现在不是把谁打倒在地就能解决的事。
福王怒了,百姓也怒了。药堂被砸,账本被查,流言满天飞。衙门不管不问,明显被授意。
杨掌柜和该堂医师、药员还在大牢,邾东溟派人塞银子都无法探狱看望、交待如何说辞才有利。
如此困境,换谁都兜不住。
之前被看好、被重用的人才,转眼变成带来灾难的祸首,邾东溟恨死了杨掌柜,巴不得他死在牢中,以其性命平息一切。
邾东溟焦头烂额,身心俱疲,福王府却是另一幅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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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笼灯,纸(枳)壳原来只防风;”夜循谦手执薄册,念出上联,又读下联,“架鼓鼓架,陈皮不能敲半下(夏)。”
郦新桐站在他身后,将下巴搁其单肩,一起看册道:“中暑最宜淡竹叶;伤寒尤妙小柴胡。”
“玫瑰花开,香闻七八九里;”夜循谦继续,“梧桐子大,日服五六十丸。”
“神州到处有亲人,不论生地熟地;春风来时尽着花,但闻藿香木香。”郦新桐喃喃疑惑,“神州……神州……啥意思?”
夜循谦想了想:“指流风国?”
“有可能,”郦新桐伸手翻了一页,“这个……是谜语?”
不懂对联、插不上话的昱晴川闻言,立即跑来伸着脑袋瞧:“宝塔尖尖三四层,和尚出门悄无声。一把蒲扇半遮面,听见响声就关门。”
念完愣怔,“什么东西?”
郦新桐用手指戳他脑门子:“不是兴冲冲的?怎么傻了?”
昱晴川连忙请教:“那,小姨,这到底是什么?”
郦新桐:“……”
昱晴川还在看着她:“小姨?”
郦新桐自个儿打脸,拖腔叫道:“我也不知谜底,你问个屁!”
昱晴川:“……”
夜循谦噗哧笑出声。
郦新桐捶他:“笑什么笑?你知道?”
夜循谦摇头:“我也不知道。”
郦新桐轻哼一声,正要说话,百里宸朝这边走来道:“田螺。”
“田螺?”
三人齐声。
百里宸遥指薄册,面带好笑:“再翻一页,谜底就在后面。”
连忙依言再翻一页的郦新桐:“……”
这特么是故意的吧?
不过,看到更多对联后,她又不气了。
“五月艳阳天;三春芳草地。”
“山石岩前古木枯,此木为柴;白水泉中日月明,三日是晶。”
“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冰冷酒一滴、两滴、三滴。”
念着念着,她不由啧啧称奇:“这都是医药小神童留下的?”
“嗯,”百里宸走到近前站定,“不过不是她写的。”
“这倒不奇怪,毕竟她当时才六岁,”郦新桐并不意外,“那是她爹写的?”
“也不是,”百里宸笑了声,“据说出处好几个,有叫施耐庵的,有叫庞安、苏东坡的,还有名叫唐伯虎的,挺多。”
他再走几步,伸手将薄册翻到最后一页,“这个戏弄酒色县官的,则叫……叫……李时珍?”
昱晴川立即探头看那小故事,待读完,不由拊掌大笑。
“柏子仁三钱、木瓜二钱、官桂三钱、柴胡三钱、益智三钱、附子三钱、八角二钱、人参一钱、台乌三钱、上党三钱、山药二钱。”郦新桐一边念,一边乐,“将每味药的开头字连起来,谐音便是~~柏木棺材一副,八人抬上山,哈哈哈……”
“在看什么,这么开心?”
一道熟悉的女声犹如惊雷炸在耳边,郦新桐只懵了半会儿,便反应过来,直接将薄册一扔:“我的妈呀!我的乖孙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