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面色苍白,右肩的伤口使他颤抖不已,冷汗频出,面上愈发没了血色,惨白一片。
他们两个一个愿意为了侍奉的主人死,一个愿意为了自己的父亲死,皆是咬牙死撑。
但统领不这样想,蔺瞻死不死与他关系不大,但张望不能死。
他是张荷的心腹,深知这位看似与张荷失和的长公子在张荷的心里究竟占了怎样的地位。
张望绝对不能在自己手里出事,但临时变卦的是蔺瞻和张望,那份名单的去向也只有这两人知道,他咬着牙,抬手让身后涌现的侍卫不要靠近,膝盖一弯,重重跪地,朝着张望磕头。
“公子!”
统领哀声道,“你若是出事,我等连个全尸都不能留,我家中妻儿老小亦不能免于此难,公子,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我求公子!给我一条活路!”
他是声音轰鸣在张望耳边,使其一阵恍惚,面上的愧疚还没显露,染血的刀贴上他的面颊,刀身上的鲜血黏上他的皮肤,血腥味充斥在他的鼻腔,张望指尖蜷缩,听见桑昭饶有兴味的声音:“是啊,还有他们一家子呢......”
“不过因太守府家破人亡的也不止他一家。”桑昭笑道,“长公子或许已经司空见惯,不以为奇了。”
“不是我找不到名单,张荷就能一直活下去。”
桑昭继续道,冰冷的匕首依然贴在张望面上,微微俯身,低声道:“我记不得上京官员的名字,但我身边有人记得,名字而已,只要我拿出名单,谁在乎名单是真是假?”
蔺瞻和统领离得有些远,谨慎之下也不敢靠近,只看见张望猛地打了个寒颤,身形僵硬,不知桑昭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张望双唇嗫嚅颤抖,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怎么能——”
“我的行程不是秘密。”桑昭放轻了声音,“你知道,张荷知道,其他人也知道,我想找到名单,但找不到也可以,只要他们知道我来了闾春,知道我进了太守府,知道我在太守府做了什么就可以了。”
“......”
张望不可置信,遍体生凉,看着倒地咳血的蔺瞻,又看向跪在面露哀求的统领,嗓音发颤,“那你又为何如此......”
桑昭没回答他,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院中人齐刷刷望去——
比张荷先赶来此处的是张荷的母亲,桑昭有过一面之缘的于夫人,她被健硕的侍女背着跑过来,方一落地,见着院中景象,似乎被张望肩上的鲜血刺激,话没出口,脸色先白了三分。
张望失态惊呼:“母亲——”
于夫人几乎是被侍女搀扶着才能站稳,冷风肆虐,更显得她形销骨立,瘦弱单薄。
“母亲!”
张望失态挣扎,不顾脸上的匕首,想要起身搀扶,却被桑昭轻而易举按在石凳上动弹不得。
于夫人急切走近几步,却不敢过于靠近,只好停在统领所在之处,喘着粗气哀切地望着张望和桑昭。
“母亲——”
张望的呼吸急促起来,微微偏头,躲着匕首对桑昭道,“无论是我父亲犯下的事,还是我今日所作所为,都与我母亲无关,女公子——”
桑昭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你把名单给我,这院子里的,谁都不用死。”
张望的决心已因桑昭那句“只要众人知道她进了太守府”而动摇,此刻见母亲将要被自己连累,急急望向从地上爬起来的蔺瞻:“先生!”
蔺瞻没想到张望这么快就被动摇,警惕地后退半步,他不知道桑昭之前对张望所言,只以为是她用于夫人相逼而妥协让步,冷声道:“用无辜者的性命来达成目的,不是君子所为。百姓若是知道大义之士非君子——”
桑昭“啧”了一声,打断他:“如果你觉得百姓是因为觉得我是君子才会使我拥有这样的名声,那该改的是你,我是什么样,君子就该是什么样。”